第28章 第二十八章(2 / 2)

“你慢點兒,沒人和你搶!”王氏離小孩一步開外,看到他這發了狠的吃相,又對著顧茵無奈道:“得虧你今天在家,不然我還真製不住這貓崽子。這兩天實在冷的厲害,都不知道他怎麼活到現在的。”

當然王氏以蠻力肯定能抓住他,但是就像那次關捕頭去找他,差點把他逼著跳了河,想在不傷到他的前提下抓住他,還不是個簡單的活計。

顧茵朝著小武安努努嘴,讓他幫著倒了碗水過來,然後喂了小孩喝水,才笑了笑說:“娘可彆這麼說,他昨兒個就在我眼前閃過了,我當時都沒反應過來。還得是您這身手,才能把他逮住。”

他們說著話,小武安看小孩吃完了小碗裡的肘子還不夠,已經在吃桌上盤子裡的,出聲道:“娘,我覺得我還能再吃一個燒餅。”

王氏說你吃屁!

“你剛和我一樣吃了兩大個燒餅,你再吃撐不死你?!”

小武安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但是我剛才洗碗了嘛,已經沒有那麼飽了。”

他平時並不會這麼貪嘴,但是大肘子誒!一年到頭吃不了一次的東西,而且嫂嫂做的那麼好吃,儼然是他打出生以來吃過的最美味的大餐了!

王氏蹲下身摸了摸他的肚子,這是家長用來判斷孩子有沒有積食的手法。

小武安努力吸著肚子,然而胃那裡還是鼓鼓的。

“你小子這肚子脹得像個球,為了口吃的滿口胡沁是不是?”

“娘,求求你啦!”小武安素來懂事,但說到底還是不到六歲的孩子,拉著王氏的手小聲求道,“娘,我的好娘親,再讓我吃一點吧。”

顧茵瞧見了,也有樣學樣地去摸小孩的肚子。果然他的胃那裡也是硬邦邦的。

她趕緊把他兩隻小手按住,不許他再吃了。

小孩茫然地看著她,又轉頭看了看還在歪纏的小武安,試探著看向顧茵開口道:“娘,我吃!”

這小孩居然會說話!王氏和小武安頓時都安靜了下來。

顧茵也吃了一驚,問他說:“是還要再吃嗎?”

他卻不肯開口了,隻重重地點了點頭。

顧茵並不像王氏那麼經驗老道,所以並沒有一下子答應,把他胃部的軟硬程度轉述給王氏聽了。

王氏就道:“聽著確實是已經吃飽了,再給他喂點水。”

顧茵照著王氏的話給小孩喂了小半碗熱水,果然他沒再鬨著要吃東西。

之後就是給這孩子收拾洗漱了。

幸好早上王氏給顧茵燒洗澡水的時候,劈足了柴,也刷過木桶,所以隻需要再燒一鍋熱水倒進去,並不用大費周章。

屋子裡暖和,吃完他就一手緊緊捏著顧茵的衣擺,一邊迷瞪著眼睛打起了瞌睡。

直到顧茵輕手輕腳地把他衣服脫了,放到熱水裡,他才猛地睜開了眼睛。

“沒事兒啊,就洗一洗,洗完睡覺更舒服。”顧茵把他兩隻小手搭在浴桶上,又伸出一隻手扶著他的手背,另一隻手掬起熱水倒在他的小身板上。感受到熱水的舒服,小孩沒再掙紮,乖乖扒著浴桶,任由她洗。

王氏站在浴桶一步開外的距離,看著他背後突出的骨頭紅了眼眶,轉過身擦了擦眼睛,“福大命大的孩子,也不知道這半個多月他咋過來的。”

這也是顧茵好奇的,幫著問了出來。

那孩子卻又好像聽不懂人話了,並沒有給出反應,而是邁著兩條小短腿撲騰水花。

顧茵和王氏對視一眼,隻能無奈地搖了搖頭。

後頭王氏遞給顧茵一個絲瓜絡,顧茵拿著絲瓜絡細細地給孩子從頭到腳洗了一遍。

王氏看她額頭都出汗了,伸手想幫忙,但還和之前一樣,那孩子看到她就要躲。

沒辦法,她還是隻能退開。

“沒事兒,娘在這裡陪我說話就成。”顧茵抬起胳膊擦了擦額頭的汗。

王氏歎了口氣,擰了布巾遞給顧茵,讓她給孩子擦臉,“這孩子也不會說話,咱也不知道他這些天咋過的,又是咋找到這一片的。”

這次本沒指望著小孩應答,他卻忽然“籲”了一聲,還伸手比劃了一個勒韁繩的手勢。

得,這下知道了,是跟著馬車來的。

一個澡洗了快半個時辰,總算是把泥窩裡掏出來一般的小崽子洗回了本來的模樣。

王氏拿了小武安的衣服出來,他穿著寬寬大大的,摸著自己身上的小衣服小褲子稀奇得不行。

王氏仔細瞧了他的模樣,忍不住誇讚道:“這小模樣真周正!”

顧茵瞧著也是,這孩子大眼睛高鼻梁,膚色雖黑,眼睛卻更亮。眼睛下麵還有一顆黑痣,秀氣的很,不過他臉上和手上、腳上都是凍瘡,再仔細看下去就隻剩心疼了。

王氏又拿出之前給顧茵買的凍瘡膏,讓她給小孩手腳上的凍瘡都塗了一遍。

小孩好奇地看著顧茵給他上藥,聞著那清清涼涼的味道甚至還想去舔,又是讓顧茵給按住,他才老實下來。

沒多會兒他又犯起了困,眼睛都睜不開了,顧茵就把他塞進被窩裡。一沾枕頭,小家夥就開始打起了小呼嚕。

“吃飽了就睡,真和小貓崽兒沒區彆。”王氏輕聲打趣了一句,接著便開了床頭矮櫃,拿出了一些銀錢,“他離不開你,你就在這裡守著。我去給他請個大夫來瞧瞧。”

小家夥雖然能吃能睡,但到底在外頭獨自流浪了那麼久,還是得找大夫看過才能心安。

知會完,王氏便出門去了。

醫館的路她熟門熟路,不到兩刻鐘,大夫便被請過來了。

那老大夫還記得王氏,進屋的時候還在奇怪道:“上回的補藥你家不是吃足了一個月嗎?照理說你家兒媳婦的身子應該全好了呀。還是像上次一樣,又和人吵嘴把人吵暈了?”

等到進了屋,老大夫才知道是給小孩診脈。

診過脈後,老大夫麵色凝重,顧茵和王氏不由也跟著提了一口氣。

半晌後,他才開口道:“身上的凍瘡問題不大,我看你們已經給他上藥了,這藥看著就不錯。至於旁的……他這是從前餓狠了,底子都壞了,且得調養呢!”說著他又摸了摸小孩的手腳,看了他的牙齒,小家夥一下子醒了過來,迷迷糊糊地看到顧茵在一旁,又把眼睛給閉上了。

“看骨頭和牙齒,這孩子都四歲了,但模樣不過兩三歲大。這個年紀也不好用藥,隻能慢慢養著……這孩子應該不是你家的吧?” 說到這,老大夫卻再接著說下去,歉然道:“是老夫多嘴了,你家自然不是那等會做虧心事的人家,不然也不會給他上這麼好的藥膏,更犯不著花銀錢請我來。這世道,唉……既遇上,便是緣分一場,好好待他吧。今天的事我不會宣揚出去,你們儘可放心。”

王氏就是知道這老大夫口碑極好,才特地請的他,此時聽他親口保證,心便越發定了。

王氏送了老大夫出去,對方卻並並肯收銀錢,最後在王氏的堅持下,他也隻是收了一半的診金,臨行前還特地叮囑了,往後得讓這孩子少食多餐,再不能忍饑挨餓。

…………

這天夜裡的望月樓,周掌櫃又是留到最晚的那一個。

萬籟俱寂,周掌櫃去後廚拿著自己特地留下來、溫在灶上的吃食去了後巷。

後巷裡有一個日常用來堆放雜物的小窩棚,而在這窩棚隱蔽的角落裡,則是周掌櫃用毛毯築起的一個簡易小窩。

不過此時這小窩裡卻是空空如也,周掌櫃再伸手一摸,毯子上一點溫度也沒有,顯然是很久沒人睡過,而不是像從前那樣,對方看到他靠近特地躲起來了。

他憂心忡忡地兜了好幾個圈,最後還是一無所獲。

正當周掌櫃準備放棄的時候,身後忽然傳來一聲輕響。

他驚喜地轉過頭,待看清身後站著的是抱著雙手的趙大廚後,臉色不由又冷了下來。

“這麼晚你在這裡做什麼?”

趙廚子挑眉笑道:“我才是想問掌櫃的,這半個多月總是留到最晚,莫不是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吧?”

周掌櫃知道對方想找茬很久了,所以並不予以理會他挑釁的態度,隻平靜地反問道:“我能有什麼秘密?”

趙廚子自然不知道其中的緣由,他的眼神落在周掌櫃手中的碗上,“掌櫃的這是拿咱們酒樓裡的東西喂野貓野狗?”

“這是我自己的飯食,並不是酒樓裡的。你若不信,儘可以清點後廚的東西……平時做事時倒不見你這般有心,顯然是心思沒放在正途上。”說完周掌櫃便一眼都不再瞧他,把手裡的碗放到了窩棚角落,徑自離開。

趙廚子亦步亦趨地跟到那窩棚,仔細地把角落都翻遍了還是一無所獲。

他特地冒著寒風躲了半晚上,卻沒抓到周掌櫃的小辮子,又被對方排揎了一通,生了一肚子邪火。

但對方現在還是望月樓的掌櫃,他自己不過是對方手下的廚子,所以也不能發作出來。

等到周掌櫃的背影消失在後巷,趙廚子重重地朝著地上啐了一口,咬著後槽牙發狠地道:“早晚有一天讓你滾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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