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三十七章(2 / 2)

第二天婆媳倆照常起身,天剛亮的時候葛大嬸來取包子,看到顧茵眼睛下麵的青影不散,她也心疼道:“你家現在這粥賣的好,不若隻熬粥算了。包子就先放一放。”

“沒事,這是咱們兩家說好的,都簽了契書的,現在包子包的少,其實也沒費什麼工夫。”顧茵笑著把合數的包子交到葛大嬸手上,“嬸子要真心疼我,回頭給我拿您攤子上的油糕我吃。要炸的油汪汪的那種!”

和顧茵合作就是爽快,丁是丁卯是卯,並沒有因為她家生意紅火而翻臉不認人,也沒有因為兩家交情好打感情牌,葛大嬸越看她越喜歡,小聲道:“看你最近瘦的,光炸油糕怎麼夠,我今天割點肉,明天讓我們家老葛炸肉丸子給你吃。”

顧茵笑著應一聲。

東西準備妥當之後,王氏和葛大嬸自去碼頭上開攤。顧茵則在家留了一留,給老太爺做魚羹。

魚這東西冷了就容易發腥,所以得算著時辰開始做。

今天攤子上照常是人滿為患,還沒出攤就已經排起了隊伍。

王氏把攤子一支棱開,一碗碗熱騰騰、濃香撲鼻的皮蛋瘦肉粥就開始對外出售了。

但剛賣沒多久,就出了岔子。

一個十分麵生、尖嘴猴腮的乾瘦漢子剛喝了一口粥,就一口噴出來,“呸!真難吃!”

他這醃臢的吃相已經讓旁邊排隊的人都不覺退開了,後頭等他把粥碗一摔,旁邊的人就退得更遠了。

王氏虎著臉從攤檔後頭出來,“難吃是吧,來,我退你兩文錢。但是你剛砸了我家的碗,承慧三文錢。你再給我一文錢,謝謝。”

她神情雖然凶,但這態度完全稱得上是大方得體、有禮貌了。

因為自打生意一天比一天火爆以後,顧茵就給王氏打過預防針,說自家從前隻做碼頭上的生意,還惹來了葛大龍那樣的潑皮來尋釁。現在更有其他地方的人慕名而來,早晚還會發生這種事。

若是從前,鬨起來就鬨起來,自有關捕頭或者李捕頭來主持公道。

現在則不同,一停下來那就少做小半天的生意。

王氏一聽會少賺銀錢當時就重視起來了,保證自己遇到這種事一定會冷靜。

所以她此時並不發作,隻冷靜地說退還他的銀錢。

對方像是沒料到她這惡名在外的惡婆婆會這般好說話,微微愣了一下後,才道:“你家的粥這麼難吃,怎麼還要我的銀錢?”

王氏橫他一眼,依舊很平靜地道:“都說買粥的兩文錢還你,讓你付的是摔爛的海碗的錢。算了算了,我兒媳婦說做買賣講究和氣生財,一文錢就不和你計較了。你既覺得不好吃,也把碗摔了,就速速離去吧。彆妨礙後頭其他排隊的人。”

他這麼一說,後頭還排著隊的人也跟著發聲,說:“就是啊,你都買完了還占著位置乾什麼?不好吃就吃彆家去唄,我們還等著買呢!”

“就是人家這是‘文老太爺粥’,又不是光我們覺得好吃……你這舌頭還能比文老太爺厲害?”

那人聽人說文老太爺,眼珠子一轉又生一計,啐道:“還‘文老太爺粥’,這粥湯都賣了一個月了,文老太爺要真那麼喜歡,咋這一個月都沒聽說過文家的人來?彆是扯虎皮做大旗吧!”

王氏煩躁地蹙起眉,但也不能說天天在自家攤子旁邊釣魚的小老頭是文老太爺。

那漢子看她不吱聲,越發大聲道:“大家說嘛,是不是既沒見過老太爺來過,也沒見過文家人來過!這家黑心的,就是覺得老太爺性子寬厚,與世無爭,所以故意扯人家當招牌呢!說不定人老太爺知道後氣的不行,就是懶得同這種黑心商人計較呢!”

正說著話,文老太爺來了。

他今天沒帶小廝,帶了聽說顧茵今天要做魚羹,想來跟著學學的徐廚子。

徐廚子一手拿著魚竿,一手拿著釣桶和小板凳。

看到小攤子裡三層外三層的圍滿了人,他讚歎道:“師父的手藝真是沒話說,就算在碼頭上擺攤都能擺出這種陣仗。也不知道他們忙不忙的過來。”

老太爺一聽他這意思就明白了,斜他一眼,從他手裡接了東西往自己的老位子上一放,就自顧自地開始釣魚了。

“那您先釣著,我過去看看。”

徐廚子嘿嘿一笑,撥開人群擠過去。

正好就遇上了那精瘦漢子為難王氏。

“誰說沒有文家的人,我就是文家的人!”

徐廚子肉山似的身子往王氏邊上一站,氣勢上頓時就把對方壓倒了。

那漢子退後半步,說:“你說是就是啊?你咋證明?”

徐廚子氣笑了,說:“咋的我還得找衙門寫個文書,證明我就是我唄?”

那漢子退後半步,眼珠子亂轉一時想不到怎麼說,徐廚子提著他的後領,提雞崽子似的把人提出人群,“來來,我帶你到外頭問問,看有沒有人認識我徐廚子。實在不成,我帶你去文家門口問問門房和家丁。”

對方一聽他這話立刻扭著身子躲開了。

徐廚子也沒想同他掰扯,見他跑了便又回攤子上幫著王氏的忙。

過了一刻多鐘,顧茵做好魚羹過來了。

新鮮草魚開邊後拆出主骨和腩骨,魚肉用鹽醃上一會兒後下油鍋,煎至兩麵金黃出鍋,之後拆出魚肉,拌上生粉。

魚骨則下鍋煎出香味後加水,大火燉上兩刻鐘,燉好後撈出魚骨,放入之前拆好的魚肉,再放青瓜絲、粉絲、春筍絲、鮮菇絲、木耳絲,接著放油、調味。

最後則是在打一個雞蛋,在雞蛋裡放生粉,倒入鍋中勾芡。

出鍋的時候再撒上一把蔥花,一道色香味俱全的鮮魚羹便做好了。

裝著鮮魚羹的小砂鍋送到老太爺麵前,魚湯色澤白如牛乳,入口鮮嫩爽滑,回味無窮,果然是半點兒腥味都沒有。

徐廚子幫著王氏賣粥,注意到顧茵過來就立刻跟了過來。

老太爺看他把眼珠子都恨不能貼到砂鍋裡來,最後特地剩了一些。

徐廚子得了他的許可,嘗過一口,砸吧著嘴道:“師父做的魚羹果然不腥!哎,您教教我唄?”

兩人已經一個月沒碰頭了,難得他能跟著老太爺過來,顧茵自然不吝嗇,當下就把步驟和要點都告訴了他。

徐廚子聽得連連點頭,逐字逐句都記在了心裡,後頭又幫著她回攤子上賣粥。

一通忙到早市過半,顧茵小聲問徐廚子說:“你出來都小半天了,不會誤了的你事吧?”

徐廚子道:“不會,我跟著老太爺出來的。而且今天二老爺陪著二太太回娘家,二少爺、三少爺也都跟著一道去了。大老爺他們都是好性兒的,知道我是跟著老太爺出來的,也不會說啥。”

顧茵於是也不再問。

不過這天也得虧有徐廚子在,因為在那個乾瘦漢子之後,又來了好幾個尋釁的客人。

然而論文,他們說不過顧茵,論武,他們掰扯不過徐廚子和王氏。而且不管他們怎麼作妖,顧茵他們都會分出一人去應對,並不影響其餘兩人接著做生意。

尤其徐廚子亮明了自己文家大廚的身份,對著顧茵恭敬地一口一個“師父”的,越發有說服力,也就再沒人敢說顧茵是扯虎皮做大旗,虛假宣傳。

忙到下午晌,老太爺收了魚杆和徐廚子回文家,顧茵則和王氏照常收攤。

而在他們都離開碼頭後,那幾個尋釁發難的人從各個角落裡躥了出來,都聚攏到一處。為首的正是那個尖嘴猴腮的精瘦漢子。

幾人嘀嘀咕咕了一陣,漢子給他們都分了錢,便就此散開。

那漢子恨恨地看了一眼顧茵攤子的位置,離開碼頭沿著小路七拐八繞,最後走進了王家老宅的後門。

老宅的後門裡等著一個中年婦人,給那漢子開了門後便問他今天境況如何。

那漢子道:“事情不如您說的那麼簡單,那惡婆婆並不吃激將法,還有文家那大胖廚子幫腔,兄弟幾個忙活一天也沒能攪黃他們的生意。”

婦人蹙眉道:“彆是你們怕了關捕頭,所以特地放水吧?”

“媽媽說的這是哪裡話,兄弟幾個既然收了銀錢,那肯定是辦好差事。關捕頭雖厲害,至多抓我們進去蹲幾天大牢,難道我們還會怕那些?是真的那對婆媳難搞,油鹽不進。但兄弟幾個都是做了事兒的,您看這辛苦錢……”

婦人聽他沒把差事辦成,本是不想給銀錢的,但這件事並不能宣揚出去,便隻好還是按著之前說好的數目交付了銀錢。

等到把那無賴打發走,婦人關上後門,腳步匆匆地就往主屋去了。

王家老宅的主屋裡,王大富和趙氏,王大貴和鄒氏都在等著聽消息。

聽到那媽媽來報,說事情並未如他們預想的那樣發展,幾人臉上都流露出失望的神色。

大房的趙氏最沉不住氣,當家就開始罵罵咧咧的。

她從王氏到顧茵再到武安都罵了一遍,說王氏越老越奸猾,又說顧茵看著年紀小,卻是個滿肚子壞心思的,活該她這個年紀就守寡,最後說小武安一副短命相,跟他爹和哥哥一樣活不長。

趙氏越罵越難聽,王大富都聽不下去了,拍著桌子罵她:“你這是恨不得把我們王家祖上都捎帶上一起罵是不是?再說你現在罵人能頂什麼用?”

趙氏都當祖母的人了,被他罵了也不吭聲敢還嘴,隻放低了聲音道:“我不是急的嘛!王寶芸回來就算了,去那三教九流群集的碼頭討生活,和咱們也不相乾。可怎麼就和文家扯上關係了?咱家好不容易打通了文二老爺的路子,要把孩子送到文家上學的,若是讓她橫插一杠子……”

王大富聽到這話也是一歎。

而自始至終沒吱聲的王大貴和鄒氏夫婦對了一眼,鄒氏就開口道:“大哥大嫂聽我一句,眼下不是想孩子們進學這事的時候。而是該擔心王寶芸會不會發現當年的事。畢竟她都搭上文家了,難保不會有彆的路子……”

這話一出,幾人的麵色俱是一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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