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大雨滴劈啪作響,李大牛暗道一聲“天助我也”,隨後轉身朝著王氏揮出一巴掌,直接把王氏扇倒在一邊,正準備再下狠手把她打得暈死過去。
然而不等他動手,卻忽然感覺後腦勺一痛。
原來是顧茵在雷聲響起之際,無聲無息地到了他身後,用進全身力氣拿著手中木槌打在了李大牛後腦勺之上!
然而大病初愈顧茵手裡根本無甚力氣,李大牛踉蹌了兩下就穩住了身形。
他伸手像後腦勺一摸,見手上已經染了紅色,身上戾氣就越發濃重。
他轉頭瞥了幾步開外、仍然舉著木槌顧茵一眼,輕蔑笑道:“往常倒不知道你這小娘子這般烈性。正好,爺就喜歡你這種貞潔烈婦,夠味兒!”
說罷他又奔著顧茵而去。
滿嘴是血王氏此時剛從地上爬起來,眼看著情況不對就立刻從後抱住李大牛腰,對著顧茵喊道:“你來添得什麼亂?還不快帶著武安跑?!”
顧茵臨危不亂,沉聲道:“武安已經出了家門去喊人求救,娘不用擔心,很快就會有人來拿這賊人!”
李大牛被王氏絆住也不惱,反而桀桀怪笑道:“小娘子何苦嚇唬我?你家離其他人家來回至少兩刻鐘,這會兒家家戶戶又都睡香。就算你未卜先知將武家小兒支喚出去了,可今兒個外頭又風大雨大,武家小兒弱像個小雞仔似,這跑出去尋到人幫忙怎麼也得要半個時辰了吧?你說,這半個時辰夠不夠我成事兒?”
顧茵本就是虛張聲勢嚇唬他,卻沒想到眼前這個看著空有一身力氣、無甚腦子男人竟不是那麼容易誆騙!
“你這蠢貨還囉嗦什麼,還不快跑!”王氏嘴裡血流到了臉上,急得眼睛都紅了。
可顧茵知道自己不能退。
原身欠著王氏養育之恩,王氏這話一出,她潛意識裡就萌生出強烈不願——這應該是原身最後殘存意識。
顧茵如何做得出占了彆人身子後、違背原身意願無道義之事呢?
再者她眼下大病初愈,渾身發軟,外頭電閃雷鳴,大雨滂沱,她就算撇下王氏跑了,多半跑不出半裡地就要暈死過去。更彆說自打她進屋後,李大牛眼神就跟黏在她身上似。想也知道他主要目標是她。
王氏能絆住他多久?那會子工夫怕是遠不夠顧茵逃脫。
顧茵凝眉不語,垂下眼睛,濃黑卷翹眼睫像一對兒振翅玄蝶,更襯地她臉龐瑩潤白皙如雪。
李大牛望著她容顏一時不覺都看呆了。
這武家童養媳果真是這十裡八鄉最好看!不枉費他冒險過來采這朵嬌花!
且李大牛也想好了,隻要他得手,壞了顧茵身子,女子都重名節,隻要這武家小娘子不是太蠢,總歸不會把事情鬨得太大。再者村裡大多數男人都沒了,到時候再有他叔叔從旁幫忙,自然能把這件事徹底掩下去,說不定自此之後整個村子女人都能讓他給占了!
李大牛癡癡地望著顧茵,沒有再惡聲惡氣,反而放軟了聲音,學著話本子裡書生那般文縐縐地編瞎話:“小娘子,我也不是那等不會憐香惜玉人。你應該認識我,我是裡正侄子。我們李家可是本地大姓,論起來,縣城裡知縣老爺還是我家五服內親戚呢。今兒個你從了我,明兒個我就八抬大轎來娶你。與其在武家當個小寡婦,怎麼也不如嫁給我,我保管你下半輩子吃香喝辣!”
這話自然是胡亂瞎編,顧茵再好看,到底是嫁過人小寡婦。而且武青意那廝名聲也差,說是天煞孤星,他他也隻是想沾顧茵身子,並不敢把這天煞孤星媳婦兒討回家裡。
顧茵聽完了他話卻蹙起了秀氣眉,似乎真在認真考慮他說話。
李大牛又耐著性子繼續道:“往常我看著不著四六,但我保證隻要咱倆成親,我就讓我叔叔給我尋摸個差事,好好乾活,好好待你。今兒個這番來,用強也不是我本意,實在是愛慕你久矣。”
顧茵咬著嘴唇,猶豫道:“你真心我明白了,可是無媒苟合到底讓人看不起。你說得對,我男人已經死了,沒得過這沒滋沒味寡婦日子。不如你回去和你家裡人說定,明日三媒六禮前來提親。”
這番話一說,李大牛尚沒反應,王氏已經氣急敗壞罵道:“你明白個屁!好你個顧大丫,老娘辛辛苦苦拉拔你這麼大,你轉頭就要和野男人私定終身?!”
顧茵氣憤地回嘴道:“你雖養了我這些年,但這些年我也沒在你家吃乾飯,哪日不是天不亮就起來和你一道做活?要不是你買了我,說不定我就讓大戶人家買去了。我可聽說人家大戶人家丫鬟穿金戴銀,還有機會給主家當姨娘,比一般人家小姐過得還如意呢?!”
說到這顧茵還氣憤地瞪了王氏一眼,仿佛是真早就恨極了她,壓在今日才一股腦兒地發作出來了一般。
王氏氣得暴跳如雷,他也不抱著李大牛腰了,手一撒開向顧茵撲去。
婆媳二人頓時就扭打在一起,竟一路從灶房門邊扭打到了灶台前。
李大牛也看呆了,怎麼也沒想到顧茵態度轉變這麼快,也沒想到王氏方才還舍了性命也要救顧茵,眼下一言不合就打得昏天黑地。
王氏厲害名聲十分響亮,李大牛反應過來之後生怕他把要得手小娘子打壞了,連忙上前去拉架。
然而他剛一手拉住一個,忽覺胸口一涼——
他木愣愣地低頭一瞧,隻見灶台上菜刀不知何時已經插進了自己胸膛!
李大牛小山似身體轟然倒下。
顧茵和王氏氣喘籲籲也嚇得不輕。
“我……我殺人了。”王氏也愣住了,手中菜刀哐啷一聲落在了地上。
“不會再有下次了。”葛大嬸連忙保證,然後便猶豫著怎麼和眼前婆媳倆開口。
畢竟她雖想是雙贏,可葛大龍尋釁在先,她若是這會兒提出合作,就怕她們懷疑自家一開始就彆有居心。
王氏和顧茵已經開始收攤了,等她們拾掇完都要準備走人了,葛大嬸還是站著沒動。
顧茵便詢問她是不是還有旁事。
葛大嬸閉了閉眼,下定了決心,把自己想合作想法同她們說了。
顧茵沉吟不語,王氏轉頭看她不吭聲也把嘴給閉上了。
“不如您隨我們家去,咱們坐下來仔細商量?”
葛大嬸自然應好,還幫著結果顧茵手裡家夥什,三人一起回了緇衣巷。
小武安聽到他娘聲音就迎了出來,手裡還拿著一塊墩布。
見到有生人在,他趕緊躲到顧茵旁邊,拉上她裙角不吱聲了。
葛大嬸早年丟了孩子,就和現在小武安差不多大。
她最是喜歡孩子不過,連忙笑道:“好孩子彆怕,我不是壞人哩。”
說著話王氏和顧茵去灶房裡放了東西,請了葛大嬸去堂屋說話。
小武安低頭不敢瞧她,蹲到角落開始擦地。
葛大嬸眼神離不開他,羨慕道:“你家這孩子可太伶俐了,這麼小就知道幫著做家事。”
沒有家長不愛聽旁人誇自家孩子,王氏也跟著笑道:“他打小就勤快細致,就是性子靦腆了些。”
寒暄過後,葛大嬸便說起正事兒,隨後便看向王氏,征詢她意思。畢竟在她認知裡,王氏這婆婆這般凶惡,家裡大小事務肯定是她做主。
聽說她家想幫著自家賣包子,打開銷路,王氏先是麵上一喜,隨後又想到了什麼,“買賣上事是我說不算,你還是跟我兒媳婦商量。”
說著話他看到小武安擦得費力,也找了墩布跟著他一起乾起活兒來。
顧茵給葛大嬸倒了碗水,笑道:“我娘真很好,那天是急眼了才同我吵嘴。買賣上事她確實都聽我,嬸子不妨直接和我說。”
葛大嬸接了水也不兜圈子,開門見山道:“既是合作我也不瞞你們,我和我家老頭子年紀都大了,搗鼓饅頭油餅,至多也就是能做百來個。一般早市過半,我家東西便都銷空了。若遇上今天這樣碼頭上趕工時候,客人們沒那個時間去尋其他攤子,我們東西隻能賣上一個多時辰。”
她大嬸抿過一口水,接著道:“我們也試過請人,但都是不過幾個月便另立門戶去了。我們那攤檔位置好,租子也就貴,加上葛大龍那混不吝吃喝拿要……不怕你們笑話,我們夫妻現在每個月淨賺可能還沒你家多。”
王氏在旁邊聽了一耳朵,道:“我聽老劉頭說碼頭上好攤位不知道多少人等著轉讓呢,你們夫妻要是做不動了,怎麼不把攤子轉讓了?”
葛大嬸眼神黯了黯,便把自家早年丟了女兒事說了一遍。
儘管事情過去了很多年,說到傷心處她還是不禁紅了眼,“隻要我不死,我活一天就得保這攤子一天。就盼著萬一哪天我家囡囡回來了……”
王氏心腸軟,最聽不得這些,也跟著紅了眼睛。
葛家夫婦好歹還有個盼頭,但是他男人和大兒子卻是屍骨無存,連那個“萬一”都沒有。
她悶著頭出了堂屋,顧茵輕歎一聲,遞了帕子給葛大嬸,“您莫傷懷,仔細身子。”
葛大嬸接了帕子擦了擦眼,又正色道:“不提那些,我說這些都是為了和小娘子表明,我家是真誠心合作。”
顧茵點了頭,她也正需要這樣一個機會,畢竟還有幾個月就要準備小武安束脩了。
她道:“嬸子是敞亮人,我也和你開門見山。咱們做這些吃食利潤薄,兩個包子才能賺一文錢。嬸子看,你們分幾成合適?”
葛大嬸做了大半輩子吃食了,什麼東西能賺多少銀錢,顧茵不說她心裡也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