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她手柔弱無骨,掌心帶一點薄繭，顯然是日常做活之人手。
握在青年手裡，他甚至不敢用力,生怕一不小心就把她弄疼。
這樣舉動自然是親密了些,但都知道他們關係非比尋常，便是尚膳太監瞧了都隻是笑笑沒出聲。
青年牽著她坐到灶膛前小板凳上。
顧茵指尖恢複了溫度,也不再打抖。
就這樣安靜地坐了大概兩三刻鐘,周掌櫃從外頭回來了，對著他們點頭示意,表示飯食都已經分發出去。
顧茵對他微微招手，讓他也坐過來。畢竟一會兒若是有人中毒，第一個懷疑肯定是吃食有問題,要找他們兩個廚子麻煩,而待在青年身邊,則是最好保障。
周掌櫃自然過去，看到兩人緊扣手，他臉沉了沉，就那麼看著。
看得顧茵才反應過來自己竟一直沒鬆開青年手，連忙放開。
青年手裡一空，他倒是沒說什麼，隻是照常添柴火燒灶。
顧茵也覺得有些害羞，起身又下了碗酸菜雞肉麵，遞到青年手裡。
又過了一會兒,外頭突然傳來此起彼伏地痛喊聲。
“怎麼回事，我肚子好疼！”
“我想吐,嘔！”
“你們這是怎麼了？吃壞了嗎？”
有人在進食一個時辰裡立刻發作出來,有人則尚無反應。
外頭亂成一片,尚膳太監聽到喧鬨聲立刻嚇得醒了酒，站起身道：“發生何事了？都是一樣吃食，怎麼有人吃壞了？”
他狐疑目光落到顧茵和周掌櫃身上。
也就在這個時候，青年放了碗謔站起身，同時身上突然發出“哢哢”幾聲響，隻見他每走出一步，身形就高大一分——眨眼間，他身形暴漲，整個人竟比之前還高大魁梧不少！
“你你你……”尚膳太監嚇得跌坐在地，指著他連個完整話都說不出，最後被青年一個手刀放倒。
“跟我走。”
三人喊上袁師傅，從後門離開灶房。
外頭果然亂成了一片，青年又早就摸熟了山頭上明崗暗哨和地形布置，遇上阻攔散兵，也都讓他三下五除二給放倒了。
一行人從小道到了半山腰。
此處再往下，就是青年日常打水地方和禁衛軍設置進出關卡。
“你們在這裡躲一下，我去接文老太爺。若是有人追來……”
“你快去吧，若是有人來，我們往山裡跑。”顧茵說完又抿了抿唇，“你自己小心些！”
換上了侍衛服飾青年眼光一柔，頷首之後就快速離開。
他一路趕到文老太爺屋子，可惜人算不如天算，這日隆慶帝突發奇想，把他召到了自己身邊，又商量起了複國大計。
這下子是再不可能在不驚動隆慶帝情況下，把文老太爺也送出營寨了。
青年當即就返回灶房，把灶房裡還暈著尚膳太監扔了出來，然後將屋裡油全部倒出，點燃了灶房。
這天無雨，火遇油燒很快，就在這煙升起之際，山腳下義軍前頭部隊看到這臨時充當狼煙信號，便齊齊往上進攻。
此時隆慶帝這邊，他本來正和文老太爺說著話。
突然下頭人來報，說一眾侍衛不當班暗衛中有半數人都出現了肚疼嘔吐症狀，這症狀來急又快，還有不少人直接昏迷了。
“這是中毒了！”隆慶帝慌張地站起身，“如何被下毒？為何有人中毒，有人無事？”
下頭人自然給不出答案，隆慶帝又道：“剛過夕食時辰，速把那廚子緝拿！”
還不等人去，又有人來報灶房走水燒起了大火，這下子是不用去拿人了。
隆慶帝再讓人去滅火，不久後又有人來報，說山下有叛軍來襲！
隆慶帝心中一慌，內傷發作，嘔出一口血，氣息虛弱地道：“叛軍多少人？再探再報！”
說著他轉頭看向文老太爺，“老大人，你看……”
文老太爺一直鵪鶉似在旁邊縮著，此時被隆慶帝點了名他才站起身，哆嗦著嘴唇道：“聖上騙得老臣好苦啊，您之前肯定是受傷了。您彆急，咱們人多勢眾，必不會讓那亂臣賊子得逞……”
說完文老太爺踉蹌兩步，又暈倒了。
文二老爺日常都在老太爺身邊，不過他近不得隆慶帝身，隻和普通宮人一樣站在門口伺候著。
“爹啊，我親爹啊，你可彆嚇唬兒子啊！”
文二老爺號喪似號起來，號得本就身體不適隆慶帝越發難受，他一揮手，宮人自然把文二老爺嘴堵上。
後頭他乾脆讓文二老爺陪著老太爺去一邊歇息。
當然，這種時刻他是不放心讓老太爺離開自己視線，所以就還和他在一個屋子裡。
也就在這個時候，外頭傳來打鬥響動。
青年雖換上了侍衛服，但能進出皇帝屋子侍衛都是熟麵孔，他剛接近就讓人發現了，不過因為去吃過飯食人都多多少少受到了影響，尤其是那些個武藝高強暗衛，吃木耳吃得多，就算現下沒發作出來，打鬥過程中氣血上湧，立刻發作出來好幾人。
高手過招，差之毫厘，失之千裡，兩刻鐘不到，青年就破門而入。
“護駕！”
大太監率領一眾宮人擋在隆慶帝跟前，奸細聲音劃破長空。
“又是你！”
隆慶帝雖然沒見過青年真容，但是觀他比常人高大許多身形和那拳勢就已經把他認出。
一乾宮人雖不會武，但處理他們也需時間，這個時間足夠暗衛跟進來。
電光火石之間，文老太爺和文二老爺從旁邊椅子上一躍而起。
“走你！”文二老爺到底是個壯年男子，比他爹動作還快一步，把站在最後頭隆慶帝用力往前一推，正好推出了宮人包圍圈。
隆慶帝往前踉蹌，青年同時逼近，長臂一伸，鐵鉗子似大掌已經扣上了隆慶帝咽喉。
“文大人，你……你們！”隆慶帝憤恨地盯著生龍活虎文老太爺，他也不算太蠢，自然想通了其中關竅。
“走！”青年並不和他廢話，扣著他咽喉就把他帶出了屋子。
這下子自然是更沒人敢靠近，隻敢綴在數十步開外。青年挾持著隆慶帝，帶著文老太爺和文二老爺去了半山腰。
躲起來顧茵和周掌櫃、袁師傅也立刻和他們彙合。
也在這個時候，半山腰關卡讓義軍衝破，他們一行人馬帶來了一輛簡陋馬車。
馬車自然是給文老太爺準備，他這段時間故意吃了讓身子發虛藥，走到此處已經是掛在文二老爺身上。
“上車。”青年言簡意賅，文二老爺立刻攙著老太爺上了車，周掌櫃和袁師傅兩個也立刻跟上。
“你自己小心。”顧茵說話同時也進入了車廂。
車廂簡陋，後麵並無遮擋，顧茵坐在最後頭，恰好可以外頭情況。
隻見烏泱泱看不清數量侍衛都在逐漸向這裡聚攏，車廂周圍義軍也不過一二百人，而青年挾持著隆慶帝落在最後，魁梧身軀擋在車前，竟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勢。
“春水鎮精銳應當快回來了，你帶他們走！”青年吩咐義軍中領頭白皮小將。
“將軍不可！”那小將堅持道：“讓兄弟們護送他們離開，我在這裡陪你！”
其他將士也紛紛應和，“不走，我也願和將軍奮戰到底！”
吵嚷中，一支利劍帶著破空聲從侍衛身後射出，目標正是挾持著隆慶帝青年！
青年眼力過人，在利劍射出時就洞察了先機——然而他不能用隆慶帝擋箭，雖然他們都盼著這狗皇帝死，但若是眼下他死了，他們這些人自然成了甕中之鱉，
另一方麵，若是他側身躲開，則利箭射中則是他身後——車廂最後頭顧茵。
幾乎是本能反應，赤手空拳他馬步下沉，微微側過身子伸手一抓！
那由勁弓射出利箭從他掌心劃過，從他握成拳手中穿過，直到把他整個手掌穿爛，終於讓他抓住了箭羽，而箭尖則恰好落在顧茵眼前，上頭沾染鮮血甚至濺射到了她臉上。
青年將利箭擲在地上，沉著臉將隆慶帝拉在身前，對著一眾禁衛挑釁一笑。
“不許放箭，誰再放箭朕誅他九族！”隆慶帝嚇破了膽，方才那冷箭距離他可就一臂距離，但凡這醜臉賊子心狠一點拿他作擋箭牌，他可就沒命了。
青年接著吩咐同行之人道：“都走，違令者軍法處置！”
那小將還要再爭辯，回過神來顧茵已經抽出一個將士佩刀，扔到青年腳邊，然後立刻坐到車轅上，抖動韁繩，“駕！”
馬車駛動，義軍中人隻能跟上。
“放他們離開。”青年用腳尖提起那佩刀提在受傷手上，架到了隆慶帝咽喉處。
“咳咳，”隆慶帝吐出一口血，揮手道：“放行！”
包圍他們禁衛讓開一條路，顧茵為首一行人很快離開。
因為離開快，前往春水鎮埋伏禁衛精銳還沒趕回，出了關卡後就暢通無阻。
“天色將暗，道路難行，來不及寒山鎮，你們最近據點在何處？”
她詢問領頭小將，那小將恨恨地瞪她一眼，雖沒應她，但還是從馬上跳下，躍到車轅處，搶過了韁繩，帶著他們往據點去了。
顧茵也乾脆進了車廂。
車廂裡，文二老爺正哭喪著臉道：“爹啊，你可害死我了！你不是說隻要騙他們買點壞米，吃壞肚子，咱們就能趁機離開嗎？你也沒說你和義軍是一夥兒啊！”
文老太爺啐道：“光讓他們吃壞肚子，咱倆一老一弱地就能跑了？都和你說，你不早就露餡兒了？再說了，你現在知道抱怨了，剛不是你把小皇帝推出去嗎？咋現在知道怕了？”
文二老爺撩開車簾看了看外頭才一二百人模樣，哭道：“爹啊，你糊塗啊，他們就這麼點人，就算人家禁衛軍隻剩一千，也不夠他們打啊。”
“把嘴閉上！”文老太爺氣呼呼地瞪他一眼。
顧茵聽著他們父子說話，整個人雖然還是緊繃著，但起碼不再發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