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年前食為天三樓的女客越來越多,眾人還給這裡起了個文雅的名字,叫輕食雅舍,也更貼合這個時代。
後頭連文大太太都讓二太太給請來了。
文大太太是書香門第出身,和商戶出身的文二太太背景性格都不相同,妯娌倆感情一般,因知道這裡是顧茵弄出來的,大太太才過來捧場。
因為其多年受到的閨秀教養,文大太太一開始並不能接受樓下的按摩沐發,隻是在三樓喝喝花茶,看看歌舞。
但氛圍感這種東西,人一旦沉浸進去就很容易被影響。
加上樓下每個廂房都確保了私密性,出於對顧茵的信任,文大太太很快也經常出入客房按摩部了。
後頭她也介紹了其她手帕交來,都是一些文官的夫人,喜歡風雅的。
聚在一起後,她們不喜歡打牌玩桌遊,喜歡一道吟詩作畫下棋。
好在輕食雅舍的本就兼容各種人,自然也有喜歡這些的。
通俗點說,就是在這裡做什麼,其他女子都不會以異類的眼光看你。
眼看著三樓的經營也上了正軌,顧茵把大孫氏從樓下調到三樓當負責人,還再三叮囑她一定要確保女客們不被打擾,尤其是樓下的廂房部。
大孫氏保證道:“東家放心,咱們男人都是戰場上下來的,身上要沒幾分本事,孤兒寡母的也支撐不到現在。必不讓咱家的女客讓人打擾,若辦的不好,我提頭來見。”
顧茵忍不住笑道:“倒也沒必要說的這麼嚴重,你們警醒些就好。”
現在好些官員女眷出入,隻要是正常人,不會去想著冒犯她們。
一二樓的客人也有周掌櫃和其他夥計看著,隻要眾人各司其職,是肯定不會發生那種事的。
顧茵也是例行公事的叮囑一下,沒想到大孫氏這般認真。
不過員工認真負責肯定是好事,所以顧茵也還是褒獎了她一番,後頭又提拔了樓下的衛三娘,當一二樓的領班。
不著家地忙了兩個月,顧茵總算是閒散下來,每日隻去食為天待上半天就好。
臘月二十九,這天是年前最後一日上朝的日子,下次正元帝再臨朝,那就是七日後,下一年了。
顧茵和武青意上次好好說話還是輕食雅舍開放的那日,後頭顧茵忙著按摩部的事兒,武青意則負責船行招人的收尾工作,兩人回家的時間一個比一個晚,就算晚上碰了頭,說不上幾句話就到了該就寢的時辰。
這天她前腳回,後腳武青意也回來了。
他如今已經不戴那銀質麵具了,而是放下了一縷劉海在臉側,正好蓋住他那道疤痕。
說來這個也有些好笑,顧茵醉酒那夜在他臉上描了梅花。
雖然大男人頂著朵花在臉上實在臊人,但武青意既答應她不擦,也就準備好第二天讓人看笑話了。
卻沒想到過了一夜,口脂描繪的小花顏色就黯淡了許多,加上他當日入睡後,心緒難定翻來覆去,那口脂絕大部分印在了枕頭上。第二天起身的時候,若不是像前一夜顧茵那樣貼著臉細看,其實根本看不出來有什麼了。
那天晚上顧茵去把麵具送還他,武青意還想著同她解釋,卻發現顧茵已經完全忘了那夜的事,隻字不提。
白讓他糾結了一整日,弄得他無奈發笑。
這天下值後,兩人總算是能坐在一處好好說話了。
武青意難免提起今日上朝時,好些文官看他的眼神都不大對勁。
彆看都是同朝為官,但是自古文武官員涇渭分明,平時最多就是點頭之交。
今兒個被這麼些平時都沒說過話的人好一頓瞧,武青意一開始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心裡還起了一絲疑惑——難道最近自己有言行不端的地方,所以要被彈劾了?
後頭散朝的時候,他因為心裡想著事兒,走得慢了一些,正好落在那幾個文官後頭,而後就聽到了他們的寒暄。
“小李大人,今日你家可還好?”
那小李大人搖頭道:“張大人彆提了,你家如何?”
那張大人跟著歎氣,“我從前還嫌我家夫人不許我出去應酬喝酒,如今沒了她那嘮叨,實在是不習慣。日日回家冷鍋冷灶的,這日子可真不好過。”
“張大人和小李大人,就沒想過重振夫綱?”同行的文官詢問道。
兩位大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沒吱聲。
他們自然是不樂意自家夫人出去玩的樂不思蜀的,但一來,那場所也不是什麼不好的地方,就是尋常女子聚會罷了,而且那樣的交際場所,也能得到不少消息。
新朝新氣象,各家都是惴惴不安的時候,能在這個時候多知道些消息,多結交些朋友,自然也不算壞事。
所以他們都沒攔著,當然想攔也攔不住,前朝到如今,民風一直是開放的,加上他們的夫人娘家門楣都不低,都是有自己的底氣的。
所以那小李大人又道:“算了算了,那輕食雅舍也算是風雅之地,我家夫人隻是和手帕交待在一處說說話,下下棋,又不是做什麼壞事。”
張大人也道:“就是,夫人操持庶務瑣事多年,身上擔子也不輕,是該放鬆放鬆。”
武青意聽了一耳朵,才算明白自己今日這待遇還得“歸功”於顧茵。
“你呀,”說完來龍去脈後,他笑著看她,“不知道給大家灌了什麼**湯。”
不隻是給那些女眷灌了,給他也灌了。許多天不見,他心裡一直記掛著她。
顧茵聽完忍不住笑道:“真和我沒關係,前頭文二太太她們雖然是我邀請的,後頭卻都是她們自己私下邀了更多的人來。至於為什麼大家都那麼喜歡那裡,大概是時下沒有這種場所,獨一份兒的東西,自然是吸引力大一些。而且年前瑣事多,夫人們難得能找到適合休息的場所,自然是得了空就過來。”
她解釋了一大通,武青意卻隻是帶著笑看她。
把顧茵看得都臉上發紅,嗔道:“我和你說話呢!你聽了嗎?”
武青意皺眉,奇怪道:“聽到什麼?可能是**湯喝多了,最近五感失調了。”
顧茵啐他一口,躲開他去尋王氏了。
除夕當天一大早,顧茵就被顧野和武安放鞭炮的聲音吵醒了。
兩個小家夥從前就很喜歡放掛鞭,但是那會兒家境一般,掛鞭這東西也就是在逢年過節的時候才放上一兩串。
這次自家改換門庭的第一個年,武青意也縱著他們,前一天就讓人買了好多的爆竹和鞭炮回來。
顧茵聽到動靜的時候,他們已經放了好一會兒了,出去一瞧,院子裡都霧蒙蒙的。
而這還不算,兩個小家夥腳邊還有一大堆呢!
顧茵咋舌道:“怎麼買了這樣多?不怕把咱家炸了?”
買鞭炮沒數的武青意上前一步,站到了顧茵身邊,和她同一陣線,跟著蹙眉道:“就是!怎麼買這樣多?”
都知道這些都是他買的,一般人也買不到這樣多。
顧茵笑著捶他,兩孩子也笑起來,一人抱住他一條腿,說一起挨罵不許躲!
武安還笑著吟了一句他剛學的詩,“爆竹聲中一歲除,春風送暖入屠蘇。”
顧野怕他娘接著念叨,想著轉移他娘的注意力,故意誇張地拍手道:“好呀,武安念得好!”
顧茵好笑地拍了一下他的背,問他道:“你知道他念的啥嗎?你就說好。”
顧野笑嘻嘻地道:“我猜著就是說過年的嘛,肯定是好句子。”
顧茵說你也彆猜了,“開年怎麼也得讓你讀上書,到時候你自己就能知道是什麼意思。”
顧野臉上的笑一下子垮了下來,小聲嘟囔道:“大過年的呢!”
顧茵又忍不住笑,“讀書是好事兒啊,怎麼倒成了過年不能提的話題了?”
顧野都六歲了,早些還在寒山鎮的時候,顧茵就是想讓他讀書的。
但是一開年,先是改朝換代、廢帝南逃風波,後頭又是回壩頭村修衣冠塚,一家子上京團圓,光是路上的時間就花費了一二個月,在京城安穩下來後,顧茵忙著開新店的事情,眨眼就是一年了。
顧茵雖然沒指望自家崽子靠著科舉加官進爵,但還是希望他讀書識字明理。
看他垮著張小臉,顧茵又安撫他道:“前兒個不還說肚裡沒墨水害人嗎?年後你還寫戲不?要是還寫,我家小野這麼聰明,不用多久,那故事大綱就不用武安代筆了,甚至連唱段都能自己寫呢。”
顧野臉上這才有了笑模樣,點頭道:“也是,我不止要寫戲,還是顧氏船行的東家呢,可不能一直當白丁。”
後頭笑鬨了一陣,王氏讓大家都進了屋,先一道吃了一頓甜湯圓。
那湯圓飽滿渾圓,白白胖胖,又軟又糯,裡頭填了芝麻、花生等餡料,放了足足的糖和豬油,十分香甜可口。
吃著湯圓,看著老老少少的一家子,王氏又要感歎,說從前哪兒敢想這樣的好日子呢?
顧野依偎到王氏身邊,“怎麼就不敢想了,奶的好日子還在後頭呢,往後我讓奶過上更好的日子。”
他嘴甜起來能把人哄死,王氏笑得眼睛都看不見了,雖心中覺得他說的是孩子話——自己都是國公夫人了,哪兒還能更上一層樓呢?卻還是摟著他笑著點頭,“好,那奶一定努力活到長命百歲,等著咱家小野孝敬!”
說完王氏就給倆孩子封壓歲錢,一個紅封塞一百兩銀票。
“奶最好了,怎麼會有這麼好又這麼年輕漂亮的阿奶呢?”顧野那張小嘴就跟抹了蜜似的,各種好聽的話不要錢似的往外蹦,把王氏哄得一整天都笑不停。
他們一家子人口簡單,過年的時候也沒有比平時更熱鬨,但因為團圓在一處,便已然是再幸福不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