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茵想了想就說:“那咱們騎馬去?我剛學過一次,青意為我尋的矮腳馬也帶過來了。那馬矮矮小小的,可愛又溫順……”
周皇後也不會騎馬,但聽顧茵說她也是剛學,所以就沒推辭。
兩人各自回去卸下釵環,換了騎裝,又約著在看在附近的空地碰頭。
要不說兩人確實是興味相投呢,顧茵身上的騎裝還是之前在馬球會上穿過一次的那身,已經算是簡約了。而周皇後的騎裝則更簡單,料子雖好,卻不是宮中貢緞那樣頂珍貴的,而且一點裝飾也無,簡直可以用樸素來形容。
兩人的騎裝都是按著自己的喜好讓人做出來的。她們碰了麵,互相一打量,又不約而同笑起來。
連周皇後都忍不住笑道:“從前是真不知道咱們的喜好這麼相似,也真是有緣。”
顧茵說可不是麼,又想起了什麼,道:“有件事其實這些年我一直有些沒想明白,當年烈王殿下在碼頭上過得艱難,不少好心的攤販都接濟過他。殿下和他們都不親近,隻對我和對其他人不一樣。我娘他們都說是我做的吃食好吃,所以他才對我格外不同。”
兩人說著話就到了矮腳馬邊上。
因為在說的是顧野那幾年的事,周皇後聽得格外認真,顧茵伸手遞給她,她下意識地就扶著顧茵的手,騎到了馬上。
顧茵把武青意之前教她的口訣複述給周皇後,扶著她坐好。
“可是後頭我才知道,我們酒樓現在的周掌櫃,彼時在其他酒樓做工,也曾留下飯食給他……周掌櫃的手藝可絕對不輸我,尤其是紅案上,我後頭跟他學了不少東西呢。殿下那時候對他也沒另眼相看,顯然之前那個猜想是做不得準的。”
說到這裡,顧茵又笑了笑,“現在我倒是有新的想頭了,大概是殿下那時還存著一些幼時的記憶,或許是在我身上看到了娘娘的影子。如果是這般,那就不是我和殿下有緣,其實是和娘娘有緣。”
這話說的周皇後心裡柔軟無比。
等到她反應過來的時候,顧茵已經幫她牽馬走了好半會兒了。
她赧然壞了,忙道:“你怎麼能給我牽馬?快停下來。”
顧茵自己都沒在意,隻是一邊說話一邊不經意間重複了上次武青意陪他騎馬的模式而已,她不以為意地笑了笑,“這有什麼?您來找我玩,咱們就且不論身份那些,隻在一道玩樂罷了。”
“那既是這樣,”周皇子對旁邊的宮女招招手,扶著宮女的手下了馬,然後道:“那現在輪到你騎了,我來給你牽。”
彆看顧茵方才那麼說,讓皇後來給她牽馬,她是真不敢!
“彆彆,您身份貴重,還比我年長幾歲,我……這讓人見了不知該怎麼說我。”
“不行,”周皇後笑著堅持道:“說出去的話,潑出來的水,你自己說的不論身份的。”
她拉著顧茵上馬,顧茵耐不住,忙告饒道:“我錯了,我就不該給您牽馬。”
周皇後笑得不行,也不逗她了,乾脆就還一邊遛馬一邊說話。
隻是這次周皇後接過馬繩,由她來牽馬。
好歹沒再說讓顧茵騎在馬上了,顧茵也沒說什麼,隻是肩並肩和她走在一處。
“有件事,我想和你家說聲對不住。”
顧茵歪過頭去,又看周皇後慚愧地垂下眼睛,道:“當年將軍沒尋回阿烈,我竟牽怪到了他頭上。為此沒少給他冷臉。現在想來,我不知道自己怎麼就成了那樣的人……不說後頭阿烈因緣際會地被你家收養了,就算他真的……那無論如何也不該怪罪到他頭上的。我和將軍不方便見麵,所以隻能拜托你幫忙傳個話。”
顧茵點點頭,“關心則亂,您那時候也是心裡苦。如今看您比從前快活不少,我是打心眼裡為您感到高興。”
周皇後靜靜的看著她,看著看著又自顧自笑起來。
“你也說咱倆有緣,就彆一口一個‘您’了,咱們姐妹相稱如何?”
顧茵自然應好。
兩人邊走邊聊,去了附近的小樹林裡,一個沒注意,就遇上了另外一行人。
那行人數量有幾十人之多,對比之下,顧茵和周皇後這邊,顧茵隻帶了宋石榴,周皇後隻帶了一個大宮女和三五個侍衛。
領頭的那個一身紅衣,顧茵立刻就認出是已經和馮家定了親的陸沅琪。
隻想不到她今日也來了。
既是不對付的人,那就沒必要打招呼,顧茵和周皇後接著自顧自說話。
沒成想陸沅琪見了她之後,卻是打馬過來了。
她從馬上跳下來,行了個禮就開口道:“夫人這矮腳馬,真的不考慮賣於我嗎?”
怎麼又是這個問題,顧茵有些不耐煩地蹙了蹙眉,但還是秉承著良好的教養回複道:“陸姑娘莫要再問了,再一百遍,一千遍也是一樣的。這馬不賣。”
陸沅琪拿著馬鞭在手裡敲了敲,“隻是一匹馬而已,夫人何必這般執著。”
“是啊,一匹馬而已,你又何必這般執著?”顧茵用手扇了扇風,“下午晌的天氣有些熱,這人呢,一熱出了汗脾氣就容易不好,陸姑娘若是再歪纏,我可未必還能這麼好聲好氣地和你說話。”
陸沅琪有些惱怒地抿了抿唇,隨後又想到什麼,麵上一鬆,“再過幾月,我的品級還要比夫人高一些。到時候夫人見了我,該給我見禮才是。希望屆時夫人還能這麼傲氣。”
陸沅琪馬上就要和馮源大婚,成為新任的魯國公夫人。
而英國公府這邊,因國公之位是封給武重的,所以顧茵還是按著武青意一品將軍的身份來,是將軍夫人,比超品的國公夫人品級略低一些。
“你在胡唚什麼?!”宋石榴可沒這麼好性兒,聞言立刻站出來道:“我們夫人那可是烈王殿下的養母,按你那什麼狗屁品級來,讓烈王殿下的養母給你見禮,你多大臉啊你!”
“主子們說話輪到你這丫鬟插嘴?”陸沅琪被宋石榴頂撞得麵上一臊,但還是強撐著道:“殿下的養母又如何?殿下可是有正經親娘的,夫人抬著殿下養母的身份壓人,皇後娘娘能同意?”
這實在怪尷尬的,皇後娘娘可不就在旁邊?!
“自然是同意的。”周皇後已經開口道,“不止願意,還十分感激將軍夫人,不容許什麼跳梁小醜,在將軍夫人麵前這般放肆。”
顧茵心中微動,轉頭看向她。
兩人眼光一碰,一切儘在不言中。
周皇後對她溫和地笑了笑,偏過臉看向陸沅琪的時候,臉上的笑容又淡了下去。
她並不是性子怯懦的人,這方麵比王太後還頂用些。
過去她一心撲在小兒子身上的時候,馮貴妃都得給她麵子,不敢在她麵前亂跳。
但陸沅琪不知道這個,她把周皇後從頭打量到腳,又差點習慣性地從衣著上判斷人的出身。
但前頭剛吃過一次這樣的大虧,陸沅琪也不算太蠢笨,就沒再說什麼其他的話,隻輕哼一聲,就草草地福了福身,說了告辭。
等到她走後,周皇後才蹙眉道:“這就是馮家那個快過門的新媳婦?怎麼是個這樣的?”
“一個蘿卜一個坑。”顧茵彎了彎唇,“也挺好。”
聯想到魯國公府不好相與的秦氏,周皇後也跟著笑了笑,“是挺好。”
秦氏雖然乖張,但也隻敢在同品級的麵前跳,和馮貴妃一樣,對著地位比她們高的,母女倆還能做低伏小,加上馮源的過去也確實是功績斐然,勞苦功高,這家子隻要不犯什麼大錯,就是正元帝都不好對他家下手懲治。
馬上魯國公府要多陸沅琪這麼個炮仗,想想就熱鬨,也就能漏更多的錯處出來。
想到這裡,顧茵是半點兒不煩躁了,隻盼著陸沅琪和馮源的婚期近一點,再近一點!
………………
天黑時分,外出狩獵的人先後回來了。
顧野和陸煦兩個都玩瘋了,跟兩個泥猴似的。
周皇後因抱著陸照出來給他們接風的,所以騰不出手來,就看向顧茵。
顧茵便拿著帕子過去給顧野擦臉,陸煦也一邊甜甜的喊著“姨姨”,一邊也蹭了個擦臉服務。
顧野悄悄聲道:“我打了兩個兔子,一隻給娘,一隻給母後。娘想要什麼花色的?”
說完不等顧茵回答,顧野又自顧自道:“不對,我問錯了,是娘想要肥一點的還是瘦一點的?”
他獵來的兔子,周皇後肯定得留著養大。
而顧茵這個實用主義者,不用想了,養兔子那是不可能養的,最後肯定是祭了大家的五臟廟。
“肥兔子油多,烤出來香。瘦兔子肉緊實,有嚼勁,可以做冷吃兔。都挺好,讓娘娘先挑就成。”
他們聊著兔子,其他打獵的人都前後腳往回趕,打回來的獵物都被送到禦前欽點,堆得像小山似的。
尤其馮源這次是真發了狠,彆看每家帶出去的人手都差不多,但他這次帶著的侍衛不止武藝高強,更是從月前就開始不分日夜的訓練弓馬。
這日他一下午都沒休息,野雞野兔那等小東西他都看不上,專打野鹿、野獐子那樣中大型的獵物,都堆成了小山。
其他人獵到的東西和他帶回來的一比,頓時就不算什麼了。
如無意外,魯國公府就是第一日的勝者了。
但最後關頭,武青意帶著人馬趕回來了,他們馬上的獵物和馮源帶回來的數量差不多,但等到清點的時候,眾人才發現不同尋常了——
常人打獵,那自然是以弓箭射殺。
那樣打來的獵物,破壞了整張的皮毛是一遭,而且若是射到什麼苦膽上,那獵物直接就不能吃了。
而武青意帶回來的這些獵物,竟都沒死,而隻是讓人敲暈了,還鮮活著!
這其中得多費多少工夫,自不必說。
一時間營地內對武青意高超技藝的讚歎之聲,不絕於耳。
剛還誌得意滿,以為勝券在握的馮源已然變了臉色。
“這第一日的彩頭,當歸英國公府!”
正元帝一聲令下,武將們紛紛喝彩。
還有些不講究的在旁邊起哄,“將軍這趟可著實費了心思,就為了給將軍夫人贏那把刀!夫人不得表示表示?”
顧茵正拿著條新帕子遞給武青意,讓他擦臉。
聽到這起哄聲,武青意伸出的手又折回去,垂在了身側,隻把臉探上前。
“那就有勞夫人了。”武青意黑沉的眼眸倒映著篝火,也滿滿當當的映著顧茵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