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第一百一十九章(2 / 2)

笑著笑著,許氏又愣住了,自言自語道:“不對,你們特地過來肯定不是為了來調笑我的,這是、這是……”

他越發激動,哆嗦著嘴唇再說不出後頭的話,人也看著軟軟地要往地上栽倒。

顧茵和王氏立馬架住她一條胳膊,將她攙到堂屋裡。

“幸好提前來給你透個底,不然等到報喜的人來,你這副樣子,可得給你家青川丟臉。”王氏說著,在桌上的茶壺裡倒了杯水喂到許氏唇邊。

這會子許氏沒心思和她吵嘴,忙抬起袖子一邊擦眼睛一邊道:“是是是,不能給青川丟臉。”

說著眼淚又止不住地往下落。

後頭王氏又詢問得知許青川出門去了,不在家裡,她和顧茵也沒在許家多待——畢竟許氏這人同王氏一樣,也挺好麵子的,轉頭心情平複了,想到自己在王氏麵前這般失態,又該不高興了。

離開許家之前,王氏給許氏留了一包銅錢,讓他到時候當喜錢。

衙門裡報喜的當然不給這些,少說得給個一二兩銀子的,但是考上探花郎這樣的好事,到時候許家門前肯定不隻是衙門報喜的人,還得有很多其他看熱鬨的,甚至連附近的叫花子都會上門來討要喜錢。

一千個銅錢才值一兩銀子,這包銅錢也沒多值錢,隻是免去了過兩日許氏再出去臨時兌換的手腳工夫。

許氏不和王氏客氣,就給收下了。

從許家離開後,王氏和宋石榴回府去,顧茵沒和她們一道,她有自己的事情辦。

自家那小話劇場裡,《雙狐記》已經上演了一段時間,得再尋新本子排新戲。

蔣先生十分得用,經過上一次排演後,已經掌握了話劇的竅門,顧茵已經把導演的職位讓給了他。作為東家,她隻需要負責尋摸一下新本子。

許家住著的這一片讀書人多,書局也多,顧茵也就乾脆去了幾個書局轉悠。

說來也巧,顧茵在去的第一個書局裡就遇到了許青川。

顧茵大大方方地喊了一聲“青川哥”,許青川轉身,見到了荊釵布裙的她,一瞬間很有些恍惚,就好像回到了還在寒山鎮的時候。

不過很快許青川就回過神來了,彼時的顧茵為生計忙碌,雖她性子樂觀,但為生活奔波的人,眉間是不可能出現這樣灑脫歡樂的笑容的。

現在的顧茵,眉梢眼角再不見煩擾之色,整個人像會發光一般。

而且彼時顧茵知道兩家長輩想結親的意思,所以對他禮貌而疏離,在他印象裡,她似乎從來沒有這樣熱絡地喊過他。

“你怎麼穿成這樣?”許青川彎了彎唇,放下手裡的書過去。

顧茵狡黠地眨眨眼,“和我娘過來給你家道喜,但是又不想惹人注意,所以特地換了衣裳來的。”

她邊說邊伸出三個手指,比了個三。

許青川頓時明白過來她的意思。

寒窗苦讀多年,猛然知道得到這樣的好結果,自然是喜不自勝,很多可能都會癲狂上一陣,不然後世也不會流傳範進中舉的故事。

但顧茵和許青川也認識好幾年了,對他也多少有些了解,他就不是那種耐不住起伏的人。

果然,如顧茵所料的,許青川短暫地急促呼吸了兩次,然後閉了閉眼,很快就緩了過來。

他笑著同顧茵拱手,“那就謝顧家妹妹和嬸子特地跑這趟了。”

顧茵擺擺手說他太客氣了,又笑道:“正好我想淘換點話本子,正好你在,幫著我參考一番。”

殿試都考完了,許青川再是喜歡看書,這時候也該放鬆放鬆。

他還來書局,純粹是放榜的日子近在眼前,他難免有些忐忑,在家裡待不住。

眼下既已知道了名次,心裡一塊大石頭落地,許青川自然樂意為她幫忙。

這話本子的更新速度實在快,幾乎是每個月都會上新的。

雖其中不少是跟風之作,但也有跟風的同時寫的不錯的,需要人細細分辨。

許青川看書的速度比顧茵可快多了,一目十行下去,他就能知道這話本有沒有可取之處。

書局的人是不可能讓客人慢慢把話本讀完的,所以顧茵就把許青川說還成的都買下了。

一口氣跑了三家書局,顧茵買了一大摞,回過神來的時候許青川已經幫她捧了好一會兒。

許青川說要幫她搬回去,顧茵已經耽誤了他半個下午的工夫,哪裡能好意思勞煩他,就和最後一家書局的掌櫃商量,詢問能不能把話本子先存放在這裡,等後頭再使人來取。

掌櫃樂嗬嗬道:“娘子客氣,您在小店買了這樣多的東西,確實不好拿。本店有一間雜物房,娘子要是不嫌棄,就把這些都先放那處。”

說好之後,顧茵另外多給了掌櫃幾文錢當吃存東西的費用,就招呼許青川順著掌櫃指明的方向,把話本子都放到雜物房去。

“都是我的不是,一忙起來就忘了時辰。下午晌許嬸子肯定是在盼著你回去的。”顧茵跟在許青川伸手,致歉道。

許青川說不礙事,又道:“過去一直是嬸子和你照顧我們母子。道謝的話說多了生分,但那些恩情我們都是放在心裡的。一點小忙而已,你不必這般客氣。”

“往後指不定是誰家照顧誰呢。旁的不說,等我有了孩子,青川哥這先生可跑不了。”

許青川的腳下一頓,眼神中帶出了一絲錯愕,“這麼快……”

顧茵也察覺到自己失言了,或許是最近家裡好事不斷,先是武青意和他求親,又是顧野借著生辰宴得了正元帝加倍的喜歡和好名聲,今天又恰逢知道了許青川高中探花,所以格外高興,弄得她說話也有些不過腦子。

她臉頰微紅,忙說不是,“沒有,是我亂說的,還沒影兒的事呢。”

“也不是亂說,我娘說你是有福氣的,子嗣這方麵總也是不用愁的。”

顧茵忍不住笑起來,“那我就托嬸子的吉言了。”

說話的工夫,兩人已經走到了書局的雜物房。

許青川定定地看了她半晌,而後才收回眼神,隻看著手裡沉甸甸的話本子,輕聲道:“那我就放下了。”

“好。”

…………

四月底,天氣一下子就暖和起來,向著夏日邁近了。

殿試的成績早幾日已經放榜公布。

三甲跨馬遊街的時候,王氏還帶著一大家子都去看了熱鬨。

狀元郎文琅和探花郎許青川都既年輕又俊朗,京城這地界民風又比其他地方都開放一些,好些個年輕姑娘都往這兩人身上扔花和香囊。

尤其是許青川,因他家世背景隻能算普通中的普通,所以還有大膽些的人家,甚至出動家丁準備來個榜下捉婿。

王氏早就聽說京城有這種風氣——富裕的人家多,渴望邁入上層階級的人家自然就多。她早就防著這一手呢,派出去好些家丁在許青川身邊,這才沒讓那些人得手。

顧野因為這次協理殿試,得到的好處也不少。

這人呢,其實是這樣的,若他這個年紀,仗著身份邀功,李大學士等人就算捏著鼻子認了,心底也會對他頗有微詞。

但他跟著忙前忙後的,跟著忙了好些天,卻半點兒功勞不邀,還在正元帝麵前誇讚李大學士等人如何的認真勤勉,如何迫切的想為新朝招攬人才……半點不提自己。

李大學士等人反而不好意思了,感覺像欺負了孩子一般。

幾個文官私下裡一商量,便統一了口徑,上折子的時候也把顧野一通誇,同時沒吝惜幫他傳播這件事,使他的聲望更達到一層樓。

以至於有些學子私下裡都稱呼顧野為“小座師”。

考過了殿試的學子就算是天子門生了,這般尊稱他,和說他是太子沒區彆了。

知道這個消息後,顧野第一時間跑到了養心殿。

正元帝正在批折子,見他著急忙慌過來,好笑道:“朕前兩天才誇你文質彬彬的,像個讀書人的模樣了。怎麼才沒過兩天,又這副形容無狀了?”

顧野跑的像小狗似的,伸著舌頭直吐氣,連忙擺手,表示讓自己緩口氣再說。

正元帝就讓錢三思給他上了一道茶。

顧野揭開蓋子,咕咚咚喝了,總算是緩過來。

緩過來以後,他拱手行禮,說:“兒子是來給父皇請罪的。”

這話倒是一下子吸引了正元帝的注意,他先擺手讓錢三思他們下去,然後又免了顧野的禮,問他發生啥事兒?

顧野麵上臊得通紅,看著腳尖,把聽到的消息告訴了正元帝。

正元帝並不意外,他的消息自然比顧野靈通,也就比他還早兩天聽說這事兒。

“這不挺好?你像蹲大牢似的,陪著那麼些官員隔出去住了那麼久,還從中斡旋調停了好幾次矛盾。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好啥啊!”顧野急地直拍大腿,“他們是父皇的門生啊,我也是父皇授意,才這個年紀就去協理這樣的大事,當個鎮宅的吉祥物罷了。眼下說的人不多,但後麵流傳出去,說不定還真有人相信了,當我是什麼神童,七歲就能給天下學子當小座師了。”

正元帝笑嗬嗬地擱了筆,摸著下巴看他,“怎麼,你還怕人誇?怕自己長大後,沒有傳言中的厲害,讓那些人失望?”

“怕麼,肯定是不怕的。”顧野搔了搔滾燙的臉頰,“就是前頭我辦那個慈善生辰宴,雖是我想的主意,但也是您首肯的。您也不讓我和外人說,功勞都讓我領了。現在又這樣……”

“名聲好還不好?”正元帝麵上的笑褪下去一些,招招手,讓顧野到了跟前來,神情鄭重地對他道:“你在害怕那些?”

顧野從親爹的反應和話語裡察覺出了一些意味,心不受控地噗通噗通狂跳,他深呼吸了幾下,麵容從緊張忐忑變的堅定無比,“我不怕那些,我怕的,隻有你不高興。”

正元帝心中又是讚賞又是自豪,同時還熨帖無比,他伸手輕拍顧野的背,“我沒有不高興,我若不高興,就不會讓這一切發生。所以你抬起胸膛來……”

此時他不再自稱“朕”,不是以一個帝王的身份,隻是一個父親的身份,盼著兒子勇敢前行。

說著,正元帝的目光又落到一旁的龍案上。

自古帝王的龍椅龍案都會製的比一般的桌椅高大不少,彰顯出帝王天下獨尊的地位。

所以顧野這會兒還沒那龍案高呢!

正元帝露出一個無奈的笑容,覺著自己還是想的太早了,於是一些已經到了嘴邊的話又讓他咽回了肚子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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