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我已讓劍童暗中跟著他了。”常歲安道:“劍童做事,妹妹隻管放心。”
尤其……昨日他隻是隨口一提“那姓周的褻褲是什麼顏色也要查清楚”,劍童就真的做到了!
當劍童告訴他“今日穿的是駝色”的那一刻,他既震驚,又欣慰,還有一絲難言的自責。
常歲寧不知這句“妹妹隻管放心”光鮮之言背後的辛酸內情,隻點了頭,透過半打起的車簾,看向漸漸消失在車馬後的漢城湖。
今日她見周頂,一分是做給周頂看,九分是做給暗處之人看。
她要讓暗處之人清楚地知曉她還活著,且與周頂往來依舊——
此事想必很快便會傳到對方耳中了。
而不管是找周頂算賬,還是其它,總歸不會毫無動作的。
……
天色將暮。
一家開在街尾處的賭坊內,身穿青衫的男子被轟了出來。
“輸了銀子就想不認賬,哪裡來的癟種!想鬨事也要看看這是什麼地方!”
嘴角被打得青紫的男子神情不甘反複:“怎麼可能……怎麼可能一直輸?分明是你們使假出千!”
“真是他娘的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來,看你倒是個斯斯文文的讀書人,可彆逼得哥幾個兒不給你留臉麵了!”
“不想死就滾遠點!彆耽擱我們做生意!”
看著那被揮起來的長棍,周頂麵色發白地後退了幾步,隻得離開了。
“輸了,全輸了……”他神情渾噩,如一具行屍走肉,低聲喃喃著:“拿不出銀子,常家……還有他們,都不會放過我的,怎麼辦……”
“果然是你!”
身後忽然傳來一道男孩子的聲音:“起初我還以為看錯了,特地等你從賭坊裡出來……你竟然在背地裡賭錢!”
周頂聞言猛地轉過身去,隻見一個八九歲的男孩正氣呼呼地瞪著自己。
“我阿爹從前教書時便常說,賭鬼的話半個字都不可信!”男孩“哼”道:“我要回去告訴阿姊!讓阿姊和你退親!”
說著,轉身就走。
“等等!”周頂快步追上去,一把抓住男孩的手臂:“我隻是……隻是去尋一位好友,你勿要在阿甜麵前胡說!”
“你騙人!我剛才都聽到那賭坊夥計的話了!”男孩氣得臉色漲紅:“你果然是個滿嘴謊話之徒!我和阿姊竟都被你給騙了!”
周頂臉色幾變。
“你放開我!”男孩欲掙脫手臂,卻被他抓得更緊。
“你不能告訴阿甜!”周頂定定地看著他,眼中浮現出一抹猙獰的冷意。
泡在烏煙瘴氣人聲嘈雜的賭坊裡半日,眼睜睜看著銀子一點點輸光,冷汗乾了又冒,眼睛,耳朵,腦子,片刻都無法平靜,而這一切足以摧毀腐蝕一個人的神誌。
此一刻,周頂滿腦子裡隻有一個聲音——未婚妻的嫁妝家產已是他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他絕不能丟掉這門親事!
不知何時,他的另一隻手已經扼住了男孩的脖頸。
隨著男孩掙紮起來,他的手指越收越緊,神情也愈發猙獰可怖。
暗處的劍童看著這一幕,皺緊了眉,飛快地思量了一瞬,摸出一顆石子,砸向了巷口處臥著的一條黑狗。
黑狗正睡著,忽然被砸了下屁股,狗眼茫然又憤怒,“汪”地一下彈跳起來,然後狂吠著朝視線內僅有的人影——周頂撲了過去。
本就是在行心虛之事,周頂被這黑狗一嚇,立即鬆開了男孩。
偏那黑狗認定了他,一口咬住了他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