淨業庵?
此處專用來處置關押犯下大錯的官宦女眷……一旦進去了,便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我怎麼能去那種地方!”裴氏恐懼地搖著頭,緊緊抓著姚冉的肩膀:“我是你親生母親……你不能眼睜睜看著我去那種地方!”
她已經沒辦法去思考麵前的少女有沒有能力救她,她隻想拚力抓住最後一根稻草——
“我是你的親生母親,我這些年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若非是因生下你而落下病根,我怎會落得這般地步!”
她死死盯著姚冉,口中說出來的話猶如最惡毒的詛咒:“你一定要設法救我……否則你這輩子都會良心難安!你要知道,我若死了,那便是為你所害!”
“是,我是不孝之人。”姚冉也定定地看著她,立誓般道:“那我此生便不嫁人,同母親一樣青燈古佛,以分擔母親之苦,以同贖母親之罪!”
她言落,忽而拔下發間金釵,神情決然地劃向一側臉頰。
金釵深深劃破皮肉,刮出一道觸目驚心的長長血痕。
裴氏尖叫出聲,猛地推開她:“你瘋了!”
“冉兒!”
“堂姊!”
“冉妹!”
姚翼連忙起身,上前將女兒扶住,不禁紅了眼眶:“冉兒!你何苦如此!”
那滿臉鮮血被眾人圍起來的少女,此時的神情反而平複了下來。
此一刻,常歲寧看著那個少女,心中卻是異樣的感同身受。
這種不惜一切代價想要還清對方生養之恩的心情,她也有過。
隻是現下作為旁觀者去看,卻又難免覺得不值,甚至還有點傻。
但她仍舊不後悔。
再次受了刺激又哭又笑的裴氏,很快被內侍拖了下去。
在聖冊帝的示意之下,大典繼續進行。
很快有宮人將狼藉的四下恢複原狀。
常歲寧則被聖冊帝準允先行回去讓醫官醫治傷勢。
姚冉也被心緒難以平靜的姚家人帶了回去。
“傷勢倒多是些皮外傷,應當無大礙。”禪房中,醫官替常歲寧看罷,舒了口氣:“幸而沒有內傷在。”
若不然他還真擔心自己的安危——若這常家娘子有個好歹,那看起來凶神惡煞的常大將軍八成也得讓他有個好歹。
果然,得了他的準話之後,常闊的臉色肉眼可以變得平易近人了:“有勞醫官了!”
“除了些外用的藥之外,待下官再給貴府女郎開張安神的方子即可。”
常歲寧:“多謝醫官,但藥方就不必開了。”
醫官不解地看向她。
隻聽那少女道:“並未受驚,無需安神。”
醫官:“?”
這都不帶受驚的?!
好家夥……這小娘子怕是生了個鐵膽!
“乖寧寧,還是喝些……”喬玉綿在旁柔聲勸道。
在她聽來,寧寧說出這番話,便是“受了大驚以致言語失常”的表現了。
喬玉柏也在,此時卻難得沒有多勸——畢竟他瞧得見,寧寧說並未受驚,的確不像是假的……
但在喬玉綿擔憂的“注視”下,常歲寧還是點了頭:“那便開一副吧。”
醫官沉默著點頭。
少說得三副起服,這一副藥能乾啥……
常家娘子這一副安神藥,安的不是自個兒的神,而是旁人的神。
她喝的不是藥,是人情世故。
醫官開罷了藥,便聽常歲寧道:“有勞醫官給我阿兄也瞧瞧吧。”
“不用不用!”常歲安連忙擺手:“我這都是小傷,不必麻煩!”
說著,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
常闊斜睨著他:“你小子受了傷,還挺高興?”
“自寧寧遇事來,我也沒能出上太多力,又沒能代寧寧受苦。”少年撓了下頭,坦誠道:“能受點傷,我還挺高興的……”
常闊大感嫌棄地皺眉:“你這什麼賤毛病!”
喬玉柏則狐疑道:“歲安,你該不是故意受傷,好叫寧寧感激心疼吧?”
常歲安瞪大了眼睛:“……你以為我是你嗎!小人之心!”
喬玉柏挑眉:“那你臉紅什麼?”
“喬玉柏,你討打是吧!”常歲安揚拳之際,忽露出恍然之色:“你故意想激怒我,害我在寧寧麵前失態!你休想挨了打然後在寧寧麵前裝可憐!”
聽著這人均十分離譜的對話,醫官遂起身,離開了這荒唐之地。
“寧寧……”待醫官離去後,喬玉柏壓低聲音問:“那姚廷尉……當真是?”
“當然不是!”常歲安截話答道。
常歲寧也搖了頭。
阿鯉當然不可能會是姚廷尉的女兒。
“那……為何姚廷尉方才當著眾人的麵,並不解釋半字?”喬玉柏道:“莫非姚廷尉當真在暗尋並且誤認為寧寧就是他的女兒?”
常歲安立刻道:“我待會兒就去同那姚大人說清此事,免得他總惦記著!”
常歲寧輕點頭:“是該說清楚……”
隻是,姚翼當真是在找“女兒”嗎?
怕是不見得。
他於禦前之所以未曾解釋,或許是另有顧慮呢?
若是如此,那可算得上是條老狐狸了。
在常歲安去尋姚翼之前,先有姚家人尋到了此處。
姚家老夫人,曾氏,姚夏兄妹,甚至是姚冉也一同過來了。
姚家老夫人先是為裴氏所為,同常闊父女賠了不是。
曾氏也一臉慚愧之色。
平日隻知那不做人的長嫂在家中禍害人,竟不知連外人也遭了殃?
不對……
未必是外人呢。
曾氏悄悄瞧著那縱然臉上受了擦傷,卻也難掩驚人顏色的少女,心情不合時宜地激動起來。
這要真是他們家的……
那豈不得直接拉高全家的美貌值!
此時,姚冉微啞的聲音響起,帶著不確定的詢問:“不知……我能否單獨與常家娘子說幾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