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當事人都不願多言,喬祭酒姚廷尉等人縱是再震驚好奇,卻也不敢也無法多做探問。
但不說這個,卻也不知該說什麼。
於是,眾人一時無言靜立。
這詭異的氣氛讓常歲安遲遲意識到了一些不對……他是不是又做錯事了?
最終還得靠喬祭酒主持大局,喬央尚算自然地笑了一聲,招呼眾人:“走吧,不宜誤了吃魚的時辰。”
心存大局觀是一方麵,不想讓自己的魚被人錯過也是實情。
姚翼附和著點頭,側過身對崔璟做了個“請”的手勢:“崔大都督——”
崔璟頷首。
跟著崔璟轉過身往前走去之際,姚廷尉發愁地看了眼常歲寧。
哪怕這不是她頭一回打人,但打崔大都督和打應國公世子完全是兩回事——
縱他辦案無數,從來不缺靠一些蛛絲馬跡來推斷還原案發經過的能力,但眼下他真的想掉頭也想不明白崔大都督是怎麼被她打傷的!
就,毫無頭緒。
心情複雜的姚廷尉默默無言往前走著。
喬玉綿揪著常歲寧的衣袖,未說什麼,隻忍不住時不時轉頭“看”常歲寧一下。
喬玉柏刻意拉著常歲安走慢了幾步。
“……寧寧怎會打傷了崔大都督?”喬玉柏將聲音壓得不能再低。
意識到自己做了錯事的常歲安正覺懊悔:“你彆問了!”
見他恨不能找塊豆腐來撞,一向善解人意的喬玉柏也不逼他,扯開了話題:“你看我們今日打得如何?”
常歲安:“還行吧。”
“還行吧?”喬玉柏轉頭看向他:“那你還站在烈日下看了這麼久?”
“我那是在看你擊鞠嗎?”常歲安“哼”了一聲:“我是來陪寧寧的。”
二人拌嘴是常態,常歲安說著,若有所感地回頭往身後看了一眼:“崔六郎怎麼不走?”
崔琅一動不動地站在原處,神情好似癡呆。
“他得自己靜一靜。”喬玉柏歎道:“否則下午的終賽怕是沒法兒打了。”
又埋怨起常歲安來:“你說你好端端的提崔大都督被寧寧打傷之事作何?若午後輸了,便算你的。”
崔六郎對自家長兄的崇拜敬畏之情溢於言表,此時忽聞此事,怕是比死了還難受。
一行人先後說著話走遠,隻留崔琅一人在烈日下懷疑人生。
好不容易從那些女眷中脫了身的盧氏帶著女兒走過來,打量著石化一般的兒子:“這又是哪一出,莫非邀功未成又捅婁子了?”
崔琅的眼珠子這才緩慢地動了動,看向盧氏,嘴唇翕動了幾下,才得以開口:“阿娘,長兄前不久竟被人打傷了!”
盧氏眉頭一皺:“……竟有此等事?”
一向冷靜的崔棠也難得變了臉色:“何人竟如此膽大妄為?”
豈止是膽大,能打傷長兄的,必不可能是尋常之輩——
“就是那常家娘子!”崔琅忽然抬手指向已走遠的常歲寧:“她方才親口承認了!”
盧氏訝然,喃喃道:“……好事啊。”
崔琅:“?”
阿娘要不要聽聽自己在說些什麼?
“大郎雖是被打了,但那是被小娘子打啊。”盧氏神情幾分欣慰:“由此可見大郎身邊至少還能有小娘子在。”
崔棠默然。
她算是聽明白母親的想法了。
長兄被打——竟有此等事!
長兄被小娘子打——竟有此等好事!
好好的一個長兄,何至於就淪落到連被小娘子打都成了可喜可賀之事的存在……
盧氏已起了天大的好奇心:“這常家娘子是個怎樣的人?”
崔琅哭喪著一張臉:“還用問嘛……”
他先前是想過要替長兄物色個膽大的小娘子來著——
常娘子踩蟲子——有些少見。
常娘子搏神象——萬裡無一。
常娘子揍明謹——大盛第一人。
常娘子打傷長兄——這誰招架得住啊!
崔琅的恐懼與崩潰發生的很突然,甚至開始自問——長兄真的很需要成家嗎?也不見得吧?
這廂敬兄護兄心切的崔琅兀自渾渾噩噩,滿腦子“長兄一個人或許也很好”,欲替自家長兄牽紅線的心思燒了個乾乾淨淨。
然而他這邊燒乾淨了,同樣的東西卻又在自家阿娘的腦子裡長出來了——
盧氏低聲交待身側婆子,欲先將那常家娘子之事打聽清楚了再說。
……
“咚——!”
午後鑼聲響起,擊鞠賽的下半場準時開始。
經過午飯後的休整,著青白窄袖袍,腰間分彆係著紅、黃、藍三色的三隊學子們恢複了神采奕奕,大多神態也更為堅定。
第一場,是上午獲得首勝的紅隊,與昌淼所領的黃隊對抗。
“昌淼他們打起來簡直不要命……”
“還好紅隊有溫征在,否則真要亂了。”
“瞧,溫征又進一球!”
場內,腰係黃帶名叫昌淼的少年罵了一句臟話,眉眼惱怒地看向對方處於先鋒之位的溫征。
溫征眼神閃避了一下,身後傳來同伴振奮的叫好聲:“阿征,好樣兒的!”
馬蹄聲亂,場內賽況膠著。
四節畢,雙方各勝兩節。
第五節便成了定輸贏的關鍵。
打到現在,少年們早已個個滿頭大汗,雙方各得旗兩麵,眼看那拿來計算時間的滴漏便要指向半刻鐘的位置——
“阿征,後麵!”
溫征不負眾望,一個漂亮的回身,手中球杆擊向空中的那隻彩球——
隻要他將此球擊入門內,本場的勝利便是他們紅隊的。
這樣的球他打過太多次,百次百中,勝利在其他三名同伴看來此時幾乎沒有懸念,甚至已經可以提早設想與喬玉柏所在的藍隊比最後一場了——
然而,意外卻發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