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琅疑惑地“欸”了一聲——他設下的慶功宴在一樓堂中!
他剛要出聲喊人時,隻聽身邊有同窗驚訝地道:“隻知今日常家娘子要在此處擺拜師宴,卻未想到竟連姚廷尉和魏侍郎也來了……”
崔琅:“?”
“看來這拜師宴當真是要熱熱鬨鬨地辦一場了呢,我聽說咱們國子監內那些個有名望才學的同窗,多半都收到了常娘子的請柬……祈兄也收著了!”
崔琅終於找到了自己的聲音:“……常娘子?拜師宴?!什麼時候的事?”
他怎一點風聲都沒聽到?
哦,是了……
因父親對他入國子監讀書之事頗不讚成,總愛陰陽怪氣挑刺找事,他為了今日的慶功宴能順利辦成,這三日在家淨裝孫子,光顧著給父親順毛了,每日累得生不如死,真正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一次門都不曾出過!
待聽身邊同窗七嘴八舌地將拜師宴之事說了一通,崔琅了然之餘,看了眼樓上,深深歎氣。
嗨,他就說呢。
剛才就跟做夢似得,現下才總算覺得真實了。
崔琅接受了自己“魅力是有,但在合理範圍之內”這一事實之後,出於好奇便同樓中夥計打聽起了樓上此次拜師宴擺了幾桌。
那夥計笑著道:“二樓三樓都被包下了,今日小店除了您與常府拜師宴之外,再不接待其他客人了。”
崔琅愣住,呆呆地抬頭看向二樓三樓的方向。
登泰樓不是尋常酒樓可比,因生意越做越紅火,曾數次擴建,每層可接待百餘名食客,常家竟一口氣包下了整整兩層?!
且不提闊氣與否,畢竟論起闊綽他崔家斷不輸任何人,他身為崔家嫡出郎君自也不至於因此舉闊綽而感到震驚——
真正令崔琅震驚的是——常娘子這拜師宴,究竟是請了多少人過來!
尋常拜師宴,多是私下擺一桌,請一位有名望的人從中見證了事,再重視些的,若同門師兄弟多些,適當多擺幾桌也可以理解。
可常娘子可是獨苗苗,喬祭酒有且僅有她一個正經學生!
同樣有過之而無不及的驚惑之色也出現在其他學子臉上。
有貧寒出身的學子愕然抬首看著樓上:“我……我歸西擺席隻怕都擺不了這麼多桌。”
“清醒些。”相熟的同窗提醒他:“你縱是歸西擺席應當也沒這麼多銀子能擺到這登泰樓來。”
那學子不由點頭:“多謝……夢醒了。”
胡煥麵上震驚之色難消:“你們說……常娘子這得是送出了多少封請柬?”
“算上祭酒送出去的,總共有三十來封。”一道清淩淩的聲音語氣如常地答道。
崔琅等人看去,隻見正是常歲寧走進了酒樓內,身邊跟著常歲安和幾名仆從女使。
“常娘子來了!”
胡煥等學子施間,崔琅已迎上前去:“常娘子今日這拜師宴的排場實在驚煞我等!”
常歲寧含笑看向他:“恰與崔六郎的慶功宴撞在了一處,崔六郎不介意吧?”
崔琅打了個激靈,連忙搖頭:“豈敢!”
莫說介意了,常娘子沒嫌他礙事就萬事大吉!
想到自己若一旦礙了事的後果,崔琅已在心中雙手抱頭。
言畢神情一滯,也覺自己慫了些,乾笑兩聲驅散尷尬,才道:“自然不介意,撞在一起才更熱鬨……更何況若非常娘子相助,我今日何來機會辦這慶功宴?”
常歲寧點頭:“崔六郎不介意便好。”
“不過……常娘子方才說隻送了三十來封請柬出去,那想來五六七桌便足以接待來客,餘下的不知是作何用處?”崔琅好奇地問。
“還沒想好。”常歲寧道:“用不上空著便是,隻當圖個清淨寬敞了。”
崔琅訝然。
其他學子更是目瞪口呆,有背地裡化名寫話本子補貼家用的學生,腦海之中已赫然浮現一行大字——驚!將軍府女郎豪擲重金包下登泰樓兩層宴廳,用途竟隻為這個!
“諸位這邊結束後,也可以試著上去坐坐。”常歲寧留下這句話,便與常歲安一同上了樓去。
崔琅回過神來,忙交待道:“咱們待會兒早些結束……到時都上去給常娘子湊人數去!”
不然空著那麼多位置,顯得多冷清多沒麵子!
胡煥忙點頭,他與崔琅一樣,經擊鞠賽一事後,皆對常歲寧存下了感激欽佩之心。
有一名學子有些不解地道:“可常娘子方才說……讓咱們‘可以試著上去坐坐’,這‘試著’是何意?”
寫話本子出身的,很擅長抓重點。
“反正是邀請了咱們唄。”崔琅說著,就朝夥計招手:“上菜!”
眾同窗:“?!”
這才剛吃過早食過來,倒也不必這麼個“早些結束”法兒吧!
酒樓夥計也是一愣,好在酒樓大了什麼鳥兒都見過:“客官稍安勿躁,這個時辰後廚剛備菜而已……”
他們酒樓與茶樓早點鋪子不同,隻做午食和晚食的生意。
崔琅這才不得不打消念頭。
一壺在他身邊小聲提醒道:“郎君,人還沒齊呢,況且大郎君都還沒到,您急什麼……”
崔琅恍然:“對哦,還要等長兄來著。”
一壺麵色複雜——難不成現下在郎君心裡,常娘子竟比大郎君的分量來得還要重了?
此時胡煥道:“致遠到了!”
昔致遠帶著他的書童走了進來,朝同窗們含笑施禮。
走上二樓之後,喜兒低聲詢問常歲寧:“女郎,時辰差不多了吧?”
常歲寧點頭,聲音如常:“嗯,去辦吧。”
喜兒便看向劍童,劍童會意點頭,快步下了樓去。
“常娘子還另有何事要辦?”魏叔易好奇地打聽道。
常歲寧看向他,不答反問:“不知魏侍郎可備下賀禮了沒有?”
“豈有空手前來的道理?”魏叔易笑著道:“家母晚些方到,特讓我同常娘子說一聲不要見怪。”
“豈會。”
常歲寧走向朝她笑著招手的喬祭酒和常闊。
魏叔易含笑轉頭,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劍童下樓的方向。
同一刻,與登泰樓僅僅隔著一條長街,氣氛卻截然不同的玄策府內,崔璟正坐於書房內處理公務。
元祥不時看一眼窗邊擺著的滴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