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祭酒也附和著點頭。
他還想把畫帶回去掛書房呢!
褚太傅也點頭。
他正愁著怎麼開口討要才不會顯得自己太愛占便宜呢!
孟列笑著道:“常大將軍先彆著急啊,這畫說到底是常小娘子所畫,是否還須問一問常小娘子之意?”
若他沒看錯的話,這小娘子是樂意的。
果然,便聽常歲寧道:“阿爹,我覺得孟東家此提議甚好——此畫若能留於登泰樓內使人共賞,於它而言也是個好歸宿了。”
常闊隱約聽明白了。
喬祭酒看向那畫,也懂了常歲寧話中所指。
這幅今晚被她拿來自證清白的畫,就此留下,或更有意義。
“可為師也實在喜歡得緊……”喬祭酒做出忍痛割愛之狀。
常歲寧:“回頭再給老師畫一幅便是了。”
喬祭酒這才露出滿意笑意。
常歲安忙道:“寧寧,咱們家裡也缺一幅畫!”
常歲寧:“回頭便畫一幅更大的。”
褚太傅望著畫歎氣又“嘖嘖”兩聲,不說話。
常歲寧頗有眼色:“太傅若喜歡,晚輩哪日也畫一幅使人送去?”
“這……”褚太傅想要客氣一句卻到底沒敢冒險,理著胡須道:“虎嘛……瞧著太凶了些,夜裡瞧見了要發噩夢的,我更喜歡竹啊石啊這些清幽養性的。”
常歲寧會意點頭。
“阿兄……你要不要也過去歎兩口氣?”魏妙青難忍誘惑。
魏叔易笑了一聲:“瞎想什麼呢,沒瞧見都是給長輩的麼——”
給長輩的啊?
一旁的元祥嘴比腦子快,忙壓低聲音問自家都督:“大都督,那您要不要也討一副回去掛咱玄策府裡頭?”
崔璟看向他:“……?”
是沒聽到魏叔易那句話嗎?
還是覺得……他就是長輩?
在自家都督眼神的注視下,元祥遲遲恍然,舌頭打了個結,乾笑道:“屬下開個玩笑!嘿!”
都怪大都督成日同常大將軍待在一處,阿點將軍又常說什麼一家人……害得他潛意識裡都要將大都督當作常娘子的長輩來看待了!
“阿娘……”魏妙青又忍不住去扯自家阿娘的手。
阿娘總是長輩吧!
“急什麼,日後總有機會的。”段氏笑看向身側的女兒:“現下怎不怪阿娘常娘子長常娘子短了?”
魏妙青聽得臉色一紅。
她之前哪裡想得到常娘子教訓起那解夫人來能如此招人喜歡的?
眾人聽聞常娘子同意將畫留在登泰樓內,多也是樂見其成的。
“如此神作,是該叫更多人來看一看的……”
“我等若哪日想來看畫了,倒也能隨時過來看一看。”
“你醒醒,咱們哪有這麼多銀子來登泰樓?”
這句直中要害的話叫不少囊中羞澀的文人頓覺心口一痛。
恰是此時,卻見那孟東家朝眾人揖手一禮,含笑道:“孟某有幸得藏此畫,自當與諸位共賞,日後諸位若想前來觀畫,亦可如今日此般,以詩文一首為柬入樓中小坐賞畫——孟某雖不比常大將軍這般闊綽廣宴諸位,但清茶一壺還是有的。”
眾人喜出望外,紛紛道謝。
孟列轉頭低聲吩咐夥計,去請城中最好的裝裱師傅前來。
而夜已深,此時便也終至散宴時了。
常歲寧與眾人施禮,麵帶笑意:“來日望與諸位再聚。”
諸人紛紛還禮。
但此時,他們當中並無幾人將此再聚之言當真。
許多人走出登泰樓時,回頭望一眼,猶覺這一日所曆如赴了一場黃粱大夢。
那些文人們散的快些,女眷們因存了想與常歲寧說一說話的心思便落在了後麵。
關於眾女眷對解夫人之事的不齒與慶幸之言不必多表,餘下的便是對那幅畫的稱讚與感慨了。
那畫中少女又豈止是常娘子一人而已?
“幸而今日是端午,陽氣正熾,自然什麼陰邪之事都近不了常姐姐的身!”姚夏慶幸道。
這話常歲寧是有些讚成的。
她自己便是最大的陰邪之事,自沒什麼彆的陰邪之事能再近身了。
“這五彩繩給常姐姐吧,可以辟邪消災呢。”姚夏將自己手腕上的五彩繩解下,係在常歲寧的手腕上。
每逢端午女眷便會編上五彩繩戴上,用來祈福納吉。
“我的也給常娘子!”
“還有我的……”
盛情難卻,常歲寧隻能任由她們給自己係上。
“我的才好看呢!”魏妙青輕哼了一聲,也擠上前去,極快地將自己的五彩繩綁在常歲寧的手腕上。
常歲寧定睛瞧了瞧,的確好看,還墜著幾顆彩色玉珠。
她莞爾道:“多謝。”
魏妙青不以為然般道:“一根繩子而已,謝什麼……”
細想想,她好像本也從未討厭過常歲寧。
起初隻是覺得不甘心被人奪了風頭,不服氣怎有人生得那般好看。
現下麼……
她下意識地看向麵前少女,正見對方衝自己笑著。
魏妙青眼前一晃:“……!”
可惡,現下她還是覺得女媧不公!
但……那是女媧的錯!不是常歲寧的錯!
偏那常歲寧還在衝她笑著,並道:“才不隻是一根繩子。”
這些五彩繩,都有著最友善美好的祝願。
送走了眾女眷後,常歲寧聽聞常闊與孟東家去了後院說話,遂帶著喜兒先去了登泰樓外等候。
夜風裡還殘留著焰火燃放之後的氣味,常歲寧輕吸了一口,恍惚間好似回到了兩軍交戰後的戰場殘局之上。
今晚她也算打了一場仗。
仗雖不大,但好在贏了。
但有一件事,她還是猜錯了——
常歲寧看向那燈火闌珊的街道,微攏起了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