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兄長諸多安慰的常歲寧笑了笑:“……或許他們以後會願意征召女子的。”
常歲安當即讚成點頭。
沒錯,規矩是死的,但妹妹是活的……咳,但妹妹是活生生的奇才!
“那我便先去探一探路好了!”少年人信心滿滿,又多了一份動力。
常歲寧欣然點頭:“好啊。”
“那我陪阿兄去演武場練槍吧。”少女起身,道:“想要入前軍營,長槍是必考之項。”
“好!”
“我也去!”阿點將最後一塊點心塞進嘴巴裡,趕忙跟上。
……
七月流火,天氣轉涼。
近來,京中無論官媒還是私媒,凡是叫得上名號的冰人們皆忙得不可開交。
聖人欲辦中秋花宴,借此花宴擇選太子妃的消息不脛而走,一些無意攪入這爭權漩渦的人家,便打算在宮中的花帖送達之前,替女兒物色一樁好親事趁早定下來。
或是本已物色好的人家,便在此時加緊了定親之事。
有這般想法且付諸行動的原本隻是少數而已,但一些有兒子的人家,抱著好女郎不多,不趁早下手怕是就被人定光了的想法,一來二去的,竟帶起了議親的風氣來。
以至於有的沒的,都來摻一腳湊熱鬨。
譬如這一日,國子監喬祭酒的居所內,也來了一位冰人。
這兩年登門議親的不在少數,到底許多人都知道喬祭酒家中有一位樣貌堂堂品行端正,頗有前途的好兒郎。
但叫喬家人意外的是,此次登門的冰人卻非是為喬玉柏而來,而是想替城中縣令之子求娶喬家女郎。
“……是上門向妹妹提親的?”
正午時分,各學館散學後,喬玉柏回來取一本書,身後跟著個崔琅。
見那喬家仆從點了頭,崔琅忙問:“喬兄不去看看嗎?”
喬玉柏有些猶豫:“是否有些不妥?”
到底是母親在與媒婆說話,他一個男子突然過去,會叫人覺得失禮吧?
“無妨,應是在前堂說話,咱們去堂後偷聽一聽不就成了?”崔琅提議。
“這……”喬玉柏歎為觀止,崔六郎解決不妥的法子,竟然是提出一個更不妥的建議。
“家中妹妹議親,做阿兄的豈能不幫著把關呢!”
崔琅不由分說,拉著喬玉柏就走。
堂內,祭酒夫人王氏麵上的笑意已要維持不住:“……您的意思是指,這位郎君的腦子生來即與常人有異?”
她問的含蓄,實則卻聽懂了,這位所謂知縣家的郎君,是個癡傻的。
媒人歎息一聲:“是因早產之故……”
又道:“但也並非什麼都不分,與喬娘子的行動不便不同,這位郎君的日常飲食皆可自理,乍一瞧與正常人也無太大分彆的!”
“這位大人是咱們萬年縣新上任的縣令,日後也是前途無量的……家中本也富庶,喬娘子若嫁過去,日後是不必擔心會被虧待的。”
見王氏麵色不對,她又勸道:“到底喬娘子這眼疾……也是沒法子的事,總要尋個夫家照料著,待日後有了兒女,這後半生便能有著落了不是?”
隔間的屏風後,喬玉綿聽得此言,再難忍心中酸楚,忽然起身跑了出去。
她是往後院而去,未經過前堂,這番動靜便並未被王氏和那媒人知曉。
她一直聽著那媒人之言,心中早已不是滋味,方才便借口覺得冷,讓女使小秋回去取披風,將人支開了。
被崔琅拉著在堂後偷聽的喬玉柏快步走進了堂中,也顧不上什麼失禮與否了,抬手便請那媒人離去:“舍妹如今無意議親,還請回吧。”
正要跟進去口吐芬芳的崔琅,餘光瞥見那小跑著離開的丁香色身影,不由一愣:“……喬娘子?”
她都聽到了?
可她又看不著路,跑那麼快作甚?
崔琅趕忙追了上去。
喬玉綿憑著腦海裡的記憶跑了一小段路後,腳下一絆跌了一跤,起身後仍自顧往前走去。
這時忽有緊張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喬娘子快停下,前麵可就是荷塘了!”
聽清了來人是誰,喬玉綿立時局促起來,也不敢再往前走,隻能側過身去擦眼淚。
崔琅忙走了過來:“喬娘子方才可是摔著了?”
“無……無礙。”喬玉綿將眼淚忍回,不想在人前出醜。
崔琅歎氣道:“喬娘子莫要聽那媒人亂說,這些人十句話裡有一個字是真的都是稀奇事了。”
喬玉綿一愣:“崔六郎……都聽到了?”
崔琅笑著撓了下頭:“我與喬兄剛巧路過……”
喬玉綿微低下頭去:“讓崔六郎見笑了。”
崔琅忙擺手搖頭:“豈會!”
二人腳下踩著的是河邊的草地,草地相對柔軟,柔軟則意味著安全,這讓喬玉綿下意識地願意在此停留片刻。
她自語般道:“也無怪崔六郎見笑,我自己也覺得怪好笑的,我自有眼疾在,本不該再去挑剔他人,這道理我應該懂的,可不知為何,方才聽了那些話還是……”
少女說著,有無助自責的淚珠砸在腳下的草地上。
崔琅隻覺從未這般慌張過,忙道:“這與挑剔他人無關,那些話不怪你聽了不舒服,那媒人字字專戳人痛處,實在無禮,這哪裡是誠心求娶,分明是刻意壓價!”
“壓價?”喬玉綿哭意一滯,這話說的,莫非她是貨物嗎?
“她就是心知這樁親事不登對,清楚那人根本配不上喬娘子,故而才字字句句提醒喬娘子有眼疾在,這不過是談價手段而已,若喬娘子真聽了進去且放在心上了,那才是傻了呢!”
喬玉綿抬手擦著眼淚:“這樣麼……”
“就是如此,喬娘子可莫要上當了。”崔琅又道:“喬娘子恐是不知,那什麼萬年縣令之子不單生來癡傻,且惡習頗多,還學人傻嗬嗬地逛花樓呢,上回我便撞見過!”
“?”喬玉綿覺得這句裡要點太多,一時竟不知說點什麼好。
見她神態異樣,崔琅意識到自己失言,忙就道:“……不過那已是先前的事了。”
又道:“自來了國子監後,我便將以往那些惡習全改了!”
喬玉綿聽得臉色微紅——他與她說這些作甚呢?
但數月相處之下,也算是熟人了,她又忍不住有些好奇:“……為何?”
為何突然全改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