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9 除非你嫁給他(1 / 2)

長安好 非10 12865 字 8個月前

“那是因為我先前無所事事,又向來喜歡湊熱鬨,不知哪些熱鬨該湊哪些熱鬨不該湊……”崔琅難得有些慚愧地笑了笑:“便隻沉迷那些低劣之趣且尚不自知。”

“自我來了國子監後,才知真正的少年人應當是何模樣,尤其是端午擊鞠賽後……之後我才算明白,這世上可做之事值得去做之事多了去了,相較之下,從前那般日子回想起才叫人覺得空虛乏味。”

咳,倒也不全是回想起的……有一回旬休時,他與一乾狐朋狗友再去那些尋樂之處,竟覺無趣得緊,且置身其中竟莫名地生出了一種自輕自鄙之感。

他當即便起身離去了。

自那晚後,他便真正再不曾去過那些地方了。

說到這些,崔琅頗覺慶幸:“我近來時常想,這國子監倒還真是陰差陽錯地來對了,若非來此,豈有機會結識常娘子這般良師,喬兄他們這等摯友,又豈有機會得遇……”

他說話時,言隨心動,目隨言走,下意識地看向身旁那少女,然而話到嘴邊,卻又不免頓住。

崔琅隻是一笑。

他難得說幾句聽來走心之言,喬玉綿正聽得認真:“又豈有機會得遇……什麼?”

崔琅看向前方已顯枯敗之象的荷塘,感慨道:“又豈有機會得遇國子監內這一池青荷啊。”

喬玉綿聽得一頭霧水:“……崔六郎家中沒有荷塘嗎?”

崔氏六郎什麼樣的荷會沒見過?

“有啊。”崔琅看著那荷塘,笑道:“但這一池與我平生所見都不相同。”

“有何不同呢?”喬玉綿有些好奇,也“看”向前方荷塘的方向——她家中這池荷有什麼特彆之處嗎?

崔琅轉頭看向她,見她也“望著”荷塘的方向,他故作神秘地道:“待哪日喬娘子的眼疾痊愈了,親自一看便知了。”

那話中並無半分取笑之意,反倒好似覺得她這雙眼睛當真有痊愈之日——

哪怕自己早已不抱希望,但喬玉綿此時還是笑了笑:“好啊。”

崔琅望著眼中泛著柔和笑意的少女,短暫的失神之後,心口處忽然有些發堵。

“綿綿!”

喬玉柏一路尋了過來,見得妹妹無事,不由鬆了口氣。

“今日之事綿綿不必放在心上,那冰人已被阿娘使人送走了,日後再不會來了。”

喬玉柏想再安慰妹妹幾句,卻見妹妹點了頭,笑著與他道:“阿兄放心,我已經沒事了。”

又道:“多虧了崔六郎君開解。”

喬玉柏有些稀奇地看向崔琅——崔六郎不靠譜至此,竟幫他將綿綿給哄好了?

不過崔六郎也當真義氣,看在二人這些時日的交情上,這大約是將他妹妹也當作自己的妹妹來看待了。

崔六郎此人果真能處。

喬玉柏於心中感慨了兩句,便笑著與崔琅道了謝,後道:“我先送綿綿回去。”

崔琅點頭:“成,那我便去外頭等著喬兄!”

他目送著那少女牽著兄長的衣袖離開。

因眼盲之故,她的動作總是小心翼翼,也很容易受到驚嚇。

崔琅忽然又想到在大雲寺初次相見時,她被嚇得花容失色的樣子。

他彼時覺得,世上怎會有如此矯揉造作之人?他的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

他後來覺得,世上怎會有如此混賬可惡之人?每天睡前不給自己來一耳光反省,他簡直都睡不安穩。

一月前的夜裡,他忽然從床上跳下來離開了屋子,拿黑布蒙了眼睛,在院中走了走,不小心撞上了晚歸不敢點燈的同窗——

那一刻他險些被嚇得靈魂出竅,莫說國子監了,整個大盛隻怕都能聽到他的狗叫聲!

當然,同樣被嚇得一陣吱哇亂叫險些竄上天去的還有那位同窗。

那一夜,他反複回想身處黑暗中的恐懼,枕著手臂一夜未能合眼。

而此時,看著那少女漸漸走遠,崔琅不禁歎了口氣。

“郎君,您歎什麼氣呢?”一壺走過來好奇地問。

崔琅抬腳踹在他屁股上。

“那時候你怎也不攔著我點!”崔琅埋怨道。

一壺滿臉冤枉:“……郎君,哪時候呀?”

“還有我從前那般沒個正形,成日和他們廝混,你也不知道勸著些!”崔琅哭喪著張臉。

一壺也扯出張哭臉:“小人縱是敢勸,那您也得聽啊……”

“若勸了不聽,你當將我罵醒才是!”

“若罵也罵不醒呢?”

崔琅恨恨道:“那便將我腿打斷啊!”

總有法子的吧!

“……”一壺歎為觀止。

崔琅懊悔到無以複加,恨不能抄根棍子回到從前自己動手。

他從前怎就做了那些混賬事呢!

他歎口氣甩甩袖子離去。

一壺趕忙跟上。

“……郎君,您肯學好本是好事,您自反省反省且罷了,怎至於如此呢?”

是啊。

他怎至於嫌棄自己至此呢?

崔琅一時也被問住了。

旋即眼前卻閃過方才少女跌倒後沾了泥土草屑的衣裙。

那裙子分明已經臟了,但她看起來仍是那般乾淨,像新發的青荷,淚珠似晨露。

相較之下,衣衫整潔如新的他,卻像是那荷塘裡的汙濁淤泥一團了。

可他潛意識裡與人一個小娘子比這個作甚呢?

所以,他這般恨不能將過去的自己腿打斷,竟是因比輸了麼?

崔琅,你腦子沒毛病吧?

少年自我懷疑地捫心自問。

這個問題尚未得出明確的答案之前,另有一個念頭卻已無比清晰——

他忽然停下,看向一壺。

一壺屁股一緊,拿雙手捂住。

“我想將喬娘子的眼疾醫好,你覺得怎麼樣?”崔琅正色問。

“小人覺得……”一壺愣了愣:“挺好啊。”

“誰問你好不好了!我是問你覺得此事是否可行?”

“這……小人也不是郎中,不好說啊。”見自家郎君眼神期待,一壺也不好直接潑冷水,隻能道:“這些年來想必喬祭酒也是試了許多法子的,想來是不太容易……”

“行了行了。”崔琅擺手打斷他的話:“不管那麼多了,先試一試再說!”

他快步往前走去。

“郎君,您怎突然大發善心了呢?”

“那是喬兄的親妹妹,又是我師父的阿姊,我想幫一幫不是很正常嗎?”

“還有呢?”一壺試探問。

“書上說了,助人為樂嘛!”

崔琅看向前方,嘴角揚起——他隻要一想到有朝一日喬小娘子能重見光明,便十分高興欣喜,這不是助人為樂又是什麼?

……

京師這陣議親的風,也刮到了興寧坊驃騎大將軍府。

消息傳到鄭國公府段氏耳中,叫她不由感慨:“真沒想到,這京師之中,眼光與膽量兼具的人家還真不少啊……”

說著,看向坐在那裡的兒子:“子顧,你如何看?”

剛早朝歸來的魏叔易聞得此問,不答反問:“母親又如何看?”

段氏咬牙在心底罵了句“臭小子”,麵上仍笑盈盈的,卻也直截了當:“母親想問問你的意思……可需母親也著人上門提一提親事?”

魏叔易輕歎氣:“這個話題之前兒子似已與母親說過了。”

彼時他剛從合州回來,他的阿娘便迫不及待地同他提過此事。

“那時你與歲寧不過初相識,阿娘承認自己心急了些,你不答應也在情理之中……”段氏做出了一些因時製宜的反省,循循善誘道:“可這些時日相處下來,阿娘瞧著你二人實在般配,你幾時與哪個女郎相處的這般融洽過?”

“融洽嗎?”魏叔易好笑地搖頭:“常娘子大約並不這麼想。”

段氏暗暗磨牙,若不是她急著娶兒媳,若不是娶歲寧回來必需一個兒子不可,她才懶得同這嘴巴裡沒句實話,腦子裡都是彎彎繞繞的臭小子費這般口舌!

魏妙青的想法大差不差。

她若生作兒郎,還有阿兄什麼事!

“母親難道沒聽說嗎,近日凡去往常大將軍府的媒人,無不碰壁而歸——”魏叔易已然起身,“母親若不在意兒子這張臉麵,自去便是了。”

說著,抬手行了個禮:“兒子還有公務,便先回去了。”

段氏難得沒有罵上兩句,或是將人喊住。

而是怔了好一會兒之後,問女兒:“……他這話是什麼意思?”

魏妙青張了張嘴,聲音因激動而有些發顫:“兄長有意,但又覺得人家常娘子必會拒絕,如此一來,回頭他這張堂堂東台侍郎的臉就沒處放了!”

“對吧!”段氏一拍茶案:“他就是喜歡上人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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