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錄笑了笑,便也收起了那些許落寞。
轉而問:“不知接下來常郎君是何打算?聽聞崔大都督將要率軍赴北境修築邊防,常郎君是否會一同前往?”
“此事還未定下……”提到這裡,常歲安有些猶豫:“如今阿爹不在京中,我不放心將妹妹一人留在家中,便打算回頭同妹妹商議之後再做打算。”
李錄看向河對岸的青山:“許多時候,前路大局,及與家人相守,二者總難兩全。”
常歲安便想到了這位榮王世子的處境,孤身一人留在京中,無法與家人團聚,也是可憐。
但有些事不是他能妄加評論的,常歲安心中留意著分寸,便未有多嘴。
常歲安未多提榮王世子的家人,隻聽對方提起了他的家人。
“重陽前便聽聞常大將軍已率軍抵至淮南道……現下兩方多半已經交戰,隻是不知戰況如何了?”李錄有些憂心地問。
常歲安搖了搖頭:“現下還未聽到消息,隻能等戰報回京。”
他每日都在掛心阿爹的身體和戰事,但戰時兩地消息往返不便,他也沒辦法及時得知阿爹的情況。
似是察覺到他的想法,李錄斟酌了一下,道:“數月前淮南王大壽之際,我父王曾令我使人前去相賀,因揚州起了禍亂,派去的人便一時未返,暫居於淮南王府……待其歸京後,若有常大將軍的消息,我便告知常郎君。”
常歲安便施禮:“如此便多謝世子了!”
淮南王李通,便是此次領軍的主帥李逸之父。
淮南道緊鄰揚州,大軍未至之前,便是淮南王在奉旨調度各處,榮王世子派去的人既住在淮南王府,定然知曉更多更詳細的消息。
於常歲安而言,相比那些簡略的軍報,若能得知阿爹的具體情況,自然是再好不過了。
河風自對岸而來,清瘦的青年含笑道:“舉手之勞,不必言謝。”
常歲安不是傻子,自然能察覺到對方的交好之意,他未有與對方深言,隻將此結論存在心裡,打算明日說給妹妹聽。
二人在河邊說了許久的話,偶爾能聽到不遠處采菊的郎君女郎們的說笑聲。
今日是個難得的晴天,後山不單有各色的菊,也有通紅似火的楓林,如此開闊的美景總是引人駐留的,悶了多日的少年人們,此時便都不急著折返。
“女郎,您找什麼呢?”長孫七娘子身邊的婢女懷裡抱著一捧青菊,看著四處張望的少女。
長孫萱沒直接答侍女的話,隻有些納悶地道:“天女塔內祈福,不需要采菊敬獻的嗎?”
侍女恍然:“您是在找那位常家女郎呀。”
長孫萱沒否認:“原以為她也會來采菊的。”
侍女壓低了聲音,有些奇怪地問:“說來如今常家女郎已不在太子妃候選之列了……女郎怎還這般留意她?”
都不是對手了,自然不需要再費心思留意了。
“你懂什麼呀。”長孫萱彎腰又摘下一支開得正好的青菊,心情頗好地道:“正因不是對手,不必被推著相爭,才更有可能成為朋友啊。”
侍女驚訝地“啊”了一聲。
合著女郎不是提防對手,是想著和對方交朋友呢?
長孫萱含笑直起身來。
父親說,隻待此番回京後,太子妃之事便可塵埃落定了。
明日祈福事畢,應當就能回京了。
現下的局麵並不安穩,比如跟隨徐正業在揚州起兵的人當中就有她母親的遠親表侄,這些都是隱患麻煩。
但自女帝登基來,長孫家的麻煩本就一直未曾間斷過,父親說,她隻需做好自己該做的就好。
她有信心在往後的日子裡做好一位太子妃,成為長孫家的助力和驕傲,雖為女子身,也可與父兄並肩光耀族中。
說來,她忽然有些好奇,她未來的那個朋友,最想做的會是什麼呢?
直覺告訴她,能吸引她靠近的女郎,定然也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麼。
比如在芙蓉花宴上,對方先後拒絕了榮王世子和崔大都督,從中便可見其意誌堅定,絲毫不為外物所擾。
這份好奇心讓長孫萱在心裡歎了口氣。
真是的,好想現下就跑去和對方做朋友,聽一聽對方的秘密和想法。
此時,有一隻橙色斑紋蝴蝶扇動著翅膀從長孫萱眼前飛過。
是枯葉蝶。
她的目光下意識地跟隨著那隻蝶,隻見它飛向了那片如火的楓林。
長孫萱一手拿著那支青菊,一手提著衣裙,隨口道:“走吧,再去前麵看看。”
楓林內也有溪水流經,一條漂浮著楓葉的小溪內,倒映出兩道模湖的人影。
“……這一月來,我實在掛心世子傷勢,曾多次使人送信去貴府給世子,隻是始終未得回信。”
少女聲音輕柔地說著:“直到此番在皇陵見到世子,才算安下心來。”
明謹挑眉:“你多次給我送過信?”
馮敏輕點頭,抬起眼睛看他:“世子……莫非不曾見到我的信嗎?”
明謹不以為意地道:“想來是我養傷之際,我母親使人攔下了。”
他的母親貫會如此行事。
馮敏輕輕咬唇,低下頭去:“夫人她如今……似乎不如從前那般喜歡我了,可是因我祖母之事麼。”
明謹微彎身靠近她,壓低聲音明知故問:“你要她喜歡作何?”
他忽然離得這般近,說話時的熱氣就呼在她耳邊,馮敏臉頰一熱,聲音更小了:“我……我自然是在意的……”
明謹似乎沒聽到她的話,或者說並不在意她在說什麼,抬手落在了她的發間:“咦,這簪子看著像是有些眼熟……”
馮敏:“這正是世子之前送我的那對……”
她特意簪著來見他的。
隻是,他竟然不記得了嗎?
她來不及多想,便察覺到那隻落在她發間的手緩緩下移,落到了她發燙的臉上。
那道聲音在她耳邊問道:“你想進我應國公府的門,對麼?”
馮敏心跳如雷,麵對這過於直白的問話,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
她想守住女兒家的矜持,但又怕錯失機會,於是輕輕點了點頭,鼓起勇氣小聲道:“我……我一直是真心傾慕世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