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起了猜測,便要去儘快證實,與其猜東猜西,坐在家中打轉,不如親去一探。
否則待明日對方一旦進了明家的門,再想見到,便幾乎不可能了。
常歲寧這“結善緣”的說法,令魏妙青等人一頭霧水。
魏妙青思來想去都不放心,乾脆道:“我跟你一起去!”
其他人也跟著附和。
去便不能空手去,常歲寧唯有讓喜兒多備幾份添箱禮,分給魏妙青她們。
得虧常府庫房底子夠厚,否則這場善緣結下來,換作貧寒人家必要傾家蕩產。
……
“常家女郎?”馮宅內,正被幾名女卷圍著說話的馮敏,聞言笑意一滯:“哪個常家女郎?”
侍女的臉色也有些複雜:“興寧坊常大將軍府上的……”
這位常家女郎和她們郡君的過節無人不知,對方這時候過來,實在出人意料。
馮敏擰起了眉。
還真是那個常歲寧。
“她來做什麼?”
“說是特意來給女郎添箱的。”侍女道:“同來的還有鄭國公府、姚廷尉府上的女郎。”
見身邊的女卷賓客都向自己看了過來,馮敏唯有道:“將人請進來吧。”
人都來了,她總不能趕出去,那樣顯得她太沒氣量,傳出去要被笑話的。
但對常歲寧的來意,馮敏心中很是不安。
是因記恨她祖母,要在這樣的日子裡給她難堪嗎?
總不能是覺得她要做了明家世子側室,便要巴結討好於她?可對方連明世子都打過了,又豈會想巴結世子側室?
還是說……
對方起疑了?!
想到這個可能,馮敏立時緊繃起來。
她身邊那些女卷們已起了看熱鬨不嫌事大的心思。
這個時候那常家女郎過來,該不會要撕打起來吧?
且不說從前的過節擺在這裡,如今又加上那常家郎君入獄,常家女郎受刺激之下,到處發瘋也是很有可能的。
有人已悄悄站遠了些,生怕待會兒打起來時,自己會被誤傷到。
但令人失望的是,那位總愛四處打人的常娘子竟全無發瘋的跡象。
常歲寧幾人將添箱禮送上後,便坐在一旁聽眾人閒談,半點異樣都無。
她們幾人算是來得晚的,很快便到了開宴的時辰。
京師有習俗,女子出閣前的添箱宴上,將嫁女需未出閣的女兒家們同席作陪。
馮敏的親事從定下到出閣不過三日而已,京師之外的親卷根本趕不過來,又因解氏名聲掃地之故,今日來的年輕女郎統共也沒幾個。
於是常歲寧幾人,理所應當地便與馮敏同桌而食。
餘光留意著坐在自己身邊的常歲寧,馮敏的心情說不出的古怪。
她真是做夢都沒想到,自己的添箱宴上,坐在自己身邊的竟會是常歲寧,這簡直荒謬至極。
解氏自然也得知了常歲寧前來之事,心中固覺晦氣至極好比吞了蒼蠅糞,且察覺出了可疑之處,但麵上卻不好表露太多,隻是交待仆婦暗中多留意著。
宴始,女使在旁為馮敏布菜。
馮敏看似如常地拿起雙箸之際,卻察覺到身側少女的視線看向了她——
確切來說,是看向了她執快的手。
馮敏不知想到什麼,下意識地將手往回一縮。
下一刻,隻聽身側的常歲寧好奇地問:“馮娘子的手不久前受傷了?”
馮敏心口猛地一提。
常歲寧依然在看著她縮回去的那隻手,繼續道:“看起來像是被石塊所傷?”
傷疤結的痂已經脫落,但疤痕顯然是新的,且不規則,既不像是匕首等物所傷,也不像是被繡針之物刺傷。
“……不是!”聽到石塊二字,馮敏立時否認。
常歲寧抬眼看向她。
比起那些已澹的傷痕,馮敏的態度,更能說明真相了。
她想,她是猜對了。
馮敏麵色一白,陡然意識到對方是在故意借“石塊”二字來試探她的反應!
“是之前不慎摔傷磨破的!”馮敏慌不擇路之下,沉下臉來,試圖拿不善的語氣來掩飾自己的異樣:“但這與常娘子有何乾係?”
反正她與對方也沒什麼好話可說,早知就不該為了體麵,為顯坦蕩,為了顧及外人的眼光而與對方周旋!
她就知道,對方此行彆有居心!
她這尖銳的話語立時引來了諸多視線注目。
常歲寧隻是笑了笑:“我不過出自關切隨口一問而已,馮娘子不必如此緊張。”
馮敏握著快子手指關節處微微發白。
“除了添箱禮,我還有一物要贈予馮娘子。”常歲寧取出一物,放到桌上,推至馮敏手邊。
馮敏看去,隻見竟是一隻平安符。
為何要送她平安符?!
馮敏緊緊盯著常歲寧。
對方到底想要乾什麼!
“曆來需要衝喜的,多是災氣尤甚。”與馮敏四目相對間,常歲寧聲音平緩地道:“我恐此番衝喜於馮娘子自身安危不利,特贈此符相護。”
馮敏聞言臉色幾變。
這是什麼刻薄之言,是在她出閣前夕詛咒她嗎!
可對方眼中滿含著的分明又是提醒之色……
就在馮敏麵色反複不定之際,尚未動快的常歲寧已站起了身:“既馮娘子並不歡迎,那我便不做叨擾了。”
她最後深深看了馮敏一眼:“還請馮娘子務必保重自身,告辭。”
姚夏幾人也跟著離席而去。
馮敏身邊陡然空了大半,正如她此刻高懸著的內心。
她已無暇顧及周圍人看她的目光,她隻定定地看向那隻平安符。
宴散後,魂不守舍的馮敏在回居院的路上,被人迎麵攔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