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7 揭露(2 / 2)

長安好 非10 9914 字 8個月前

褚太傅驚怒交加:“快把那女娃救下來!”

他說著,也顧不得一身老骨頭,竟立時便要入閣。

“太傅!”喬祭酒緊緊攥著褚太傅因年邁而皮膚枯鬆的手腕,眼底也俱是心疼之色,然語氣是平日裡少有的鄭重:“您不必不忍,且靜聽。”

褚太傅童孔微震,頃刻大悟。

所以,這是……

喬祭酒與他點頭。

自他得知這個孩子的計劃以來,便不曾見過她,他雖知計劃,也在暗下配合施行,但他並不知這個孩子會是此時這般模樣,亦是此時才知她自身為了這個計劃做到了何等地步。

為人父為人師,他又何嘗忍心,但計劃當前,這場戲還要演完聽完。

人在感官消退之下,不自覺便會提高自己的聲音,故而此刻明謹的話語幾乎清晰地傳入了閣前眾人耳中——

“你如今落到我手上,縱是想死也沒有那麼容易……你激我殺你,我偏要留著你的命!你說我不配讓常歲安替我頂罪?那我倒偏要讓你好好看看,究竟是誰說了算!”

眾人無不色變。

——頂罪?!

“聽到了沒有!”崔琅大驚道:“原來長孫七娘子竟是明世子所害!”

四下如巨浪起,這滔天波瀾迅速在人群及人心之上擴散傳遞。

“荒謬!”

明洛快步而來,沉聲道:“醉酒之言,豈能當真!”

她立時吩咐身邊內侍:“世子醉酒無狀,於人前失態胡言,速將他帶下來,以免傷及常娘子!”

“是!”

一行內侍快步上前,便要破門入閣。

此時不知從何處又飛來了一隻白鶴,撲上前去將一行內侍啄退。

明洛轉頭吩咐身邊女使:“速令禁軍前來!”

祭祀當日,本就有禁軍巡邏,很快即有一隊禁軍趕至。

“飛禽尚且有靈,何況人也!”須發皆白的太傅再次甩開喬祭酒的手,走上前去,攔在閣門前:“老夫在此,且看誰敢強破此門!”

明洛震驚不解:“太傅何故如此!”

“這句話當是老夫來問明女史!”褚太傅豎眉嗬斥道:“你為殿前女官,代聖人主持天下文事,行事當為天下文人表率——明世子之言已入人耳,事態未明之下,你一句醉酒之言蓋之,便要強斷揭過此事,如此行徑,要如何代聖人服眾?”

他身份名望在此,於人前這般訓斥之下,讓明洛麵色一陣紅白交加。

難道就連褚太傅也是常歲寧今日計劃的同謀者?這如何可能!

宋顯攥緊了十指。

他終於懂了,他們那封聯名書之所以被常歲寧扣下,竟是因真凶是明家世子!

她是不願讓他們牽連其中,再影響日後仕途……

可如今——

宋顯微仰首,看著那少女血跡斑駁的側臉,遂又看向身後的同伴,及緊跟而至的無數文人。

“沒錯,是非對錯,不該一言庇之!”宋顯站上前去,也攔在那些禁軍之前。

他雖尚未入官場,卻也當持正而言,存肅清不公之心,若此刻有太傅在前,吾輩仍不敢為,來日談何匡扶社稷,澤庇萬民!

況且,“法”不責眾,今日眼觀耳聽者無數,上千文士在此,隻要有更多人肯站出來,便無人能破此門!

譚離等人即也上前。

無二社及尋梅社中人,及諸多監生,俱也悉數站在了與禁軍對立之麵。

他們皆對常歲安的桉子關注已久,此刻心中已明全貌,故無絲毫遲疑。

雖不知那明世子何故猖狂至此,究竟是否為醉酒之言,但讓眾人聽下去總歸沒錯!

明洛一顆心沉到了底,難道這些人都是常歲寧的同謀嗎?

“快……傳信回家中!”人群中,長孫寂快聲交待隨從:“速將此事告知父親祖父!”

若談時機,這便是祖父口中的時機了!

此刻若將那馮敏押去大理寺,其供罪之言與明謹相合之下,便無人可以再以任何借口來替明謹開脫!

交待罷隨從後,長孫寂亦快步上前,怒容道:“我要親耳聽他說下去,事態未明誰也休想帶他離開,凡有阻攔,我長孫氏皆視其為同謀包庇之舉!”

他作為此桉苦主,今日最有資格攔在這裡!

上方不時響起明謹肆無忌憚的狂笑聲和羞辱罵聲,那些禁軍神情為難,一時不知如何是好,隻得看向明洛。

看著那些攔在閣樓外的身影,明洛心緒緊繃不安,卻也清醒地知道,自己不能於人前同這些文人強硬對抗。

這些人不是尋常百姓,也不是那些無足輕重的流民,殺不得,趕不得,且耳與口皆捂不得!

所以,這便是常歲寧選在今日此處行事的目的!

聽著明謹越發張狂的瘋言聲,明洛心下一沉,給了身邊的內侍一記眼神。

不能讓這瘋子再說下去了!

那內侍退去。

很快,即有一名禁軍離開人群,繞至眾人視線所不達之處,快速於弓上搭箭。

對方到底是明府世子,這一箭不可要人性命,隻需將人傷倒即可,之後如何處置,自有聖人來定!

但他尚未來得及去瞄準明謹,忽覺身後一陣勁風襲來。

“抓到你了!壞刺客!”

阿點將他死死按在地上,如山般的身影猛地坐了上去,那禁軍被他壓得慘叫一聲。

此時,見神思混亂的明謹說不到關鍵處,常歲寧覺得自己需要問一句:“我一直想不通,你為何要殺長孫七娘子……”

聽她提起此事,明謹好似在炫耀戰績般,得意而高聲道:“長孫萱早該死了!早在她膽敢拒我明家提親之時,她就該死了!”

長孫寂神情悲憤。

原來這畜生一直因此記恨他小姑!

“我隻後悔當日讓她死得太痛快了!沒來得及聽她向我求饒!”

“但無妨,我在她身上未儘興的,接下來便由你替她一並受了如何!”

聽到身後閣樓下眾人的反應,常歲寧背對眾人,滿意地揚起眉尾。

很好,應當夠了。

那就到此為止吧。

她伸手輕易反扣住那隻並不足夠控製她的手臂,在他耳邊道:“你錯了,我隻會替她看著你為此償命。”

明謹怒笑,欲掙脫她的控製:“你這賤人死到臨頭還敢嘴硬!”

那道因足夠近,而唯一能被他清晰聽到的聲音在他耳邊再次響起,卻是問:“還記得你八九歲那年,在朱雀街上當眾受罰之事嗎?”

明謹掙紮的動作倏地一頓,隨著風吹之下,吸入的藥效在減退,他此時似乎隱約看到了樓外圍滿了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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