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潼會意地看她一眼,她當然知道了,收斂嘛,她已經使出畢生所能在收斂遮掩了!
不過話說回來……
李潼下意識地看了一圈兒,不禁問:“怎不見那位常家女郎呢?是還未到?你們是分兩路入城的?”
搖金歎氣,總算有了機會繼續引見:“女郎,這位便是常家娘子了。”
李潼順著她的視線看去,便見一位漂亮的少年郎正含笑望著自己。
李潼驚詫難當:“你……”
“在下常歲寧。”那“少年”笑著抬手與她施禮。
這不經掩飾的少女音色,聽得李潼瞪大了眼睛,旋即又是失望又是失笑:“我真是眼拙,竟半點沒瞧出來這身衣袍下是個妹妹!我還當是常家郎君身邊的隨從,眼看生得這樣好,方才還琢磨著回頭同常家郎君開口討要過來呢!”
搖金聽得想扶額。
她眼看著女郎一雙眼睛黏在常郎君身上,沒想到竟還抽空起了這等色心。
“既是個妹妹,那更是再好不過了!”
同男子相處隻能有一時新鮮,是個妹妹才能長長久久。
李潼一把挽過常歲寧:“常妹妹的大名,我早已如雷貫耳了,往後既在府中住下,便不必見外,且喊我一句阿姐好了!”
想她半生積德行善,能平白撿個這樣不同凡響的漂亮妹妹喊一聲阿姐,也是她應得的。
常歲寧:“……李家阿姐。”
真論起來,她才是那個阿姐,但物是人非,今已無處說理。
李潼卻仍覺不夠親近:“下回喊潼潼阿姐即可!”
說著,看向前方,與常歲安道:“聽聞常家郎君行走不便,母親便使人備下了轎子,常郎君快請上轎吧!”
看著那四人抬來,已在自己麵前落下的轎子,常歲安本能地後退了一下:“無妨,我可以慢慢走的……”
“常家郎君有傷在身,何必拘泥這些呢。”一旁仆婦笑著勸說,不由分說地揭開了轎簾。
常歲安原地掙紮了片刻,想到路上妹妹的交待——妹妹曾說,此番來宣州,道謝之餘,也是為了同宣安大長公主交好。
懷著以大局為重的心,常歲安到底還是硬著頭皮坐了進去。
轎簾被放下,轎子被抬起的一刻,他愈發覺得自己好像就是一位肩負兩國邦交重任的和親公主。
跟在轎子旁、對自家郎君的想法再清楚不過的劍童,此時不免也代入了其中,郎君若是和親公主,那他無疑便是陪嫁侍女。
大致是被郎君的不安影響了,劍童的思緒開始延伸,他回想起方才李潼那句誤認為他家女郎是隨從、遂生出討要想法的大膽之言,作為真隨從的劍童不免覺得自己的處境也有些及及可危。
他這張過於泯然眾人的臉,固然稱不上俊朗,但也並非毫無可取之,相反,正因他足夠泯然眾人,在人群裡可輕鬆找出上百個與他相似之人,所以養他一個男寵便間接等同養了一百個男寵,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便實在經濟實惠……
但轉念一想,都舍得花錢養男寵了,誰還考慮實惠不實惠呢?
劍童遂豁然開朗,放下心來。
李潼與常歲寧邊走邊說著話,阿點一路偷偷好奇打量,卻並不說話——殿下教過他禮節的,來了陌生之處見到陌生之人不可輕易聒噪。
一行人很快便來到了前廳。
聽得下人通傳,宣安大長公主神情一振,將兩隻汗津津的手在貓兒身上匆匆擦乾。
貓兒終於被放了下去,抖了抖毛,罵罵咧咧地跑走了。
宣安大長公主下意識地站起身來,又被嬤嬤拿眼神暗示著坐回去。
李潼很快帶著常家兄妹走了進來行禮。
時隔多年,常歲寧終於又見到了那位宣安大長公主。
令她意外的是,對方雖已是五十出頭的年紀,卻與她記憶中的模樣區彆不大,仍是滿頭烏發,肌膚細膩,看起來遠比本身年紀要年輕得多。
這就是養男寵的好處嗎?
常歲寧不由心想。
“……我還道怎來了兩位郎君,原是常家女郎,快坐下說話吧。”宣安大長公主笑著看了常歲寧一眼,雖有好奇稱讚之色,但目光很快又不自覺地回到常歲安身上。
那少年身形高大,眉濃而目光炯炯,鼻挺而下巴方正。
宣安大長公主瞧在眼中,眼神越發溫和,隻覺這樣一個活生生的人站在麵前,比起之前那些冰涼涼的畫像,真是哪哪都好。
“常家郎君同年輕時的常大將軍,可真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她身側的仆婦笑著感歎。
“是啊……”宣安大長公主點頭,哪哪都好,就這點不好。
常歲安沒忘記此行要事,先同大長公主施禮道謝,謝對方相救之恩。
“傻孩子,同我說什麼謝字……”看著那養了一月餘,竟還未能恢複如常的少年,大長公主眼底藏著心疼,“我與你們的父親…乃是至交好友,你們兄妹二人來到此處便放心住下,隻當在自家便是。”
常歲安眨了下眼睛,看著宣安大長公主。
這位大長公主雖然看起來很年輕,但好像很慈和,莫名叫他覺得有些親近。
同少年那雙清澈的大眼睛對視的一瞬,宣安大長公主忽然一陣難言的窩心,一股心酸與觸動不受控製地直衝眼眶。
她身邊仆婦忙出聲打散眾人注意力,笑著道:“常家郎君與女郎一路過來,此時已進午時,想必該是餓了的。殿下不如先帶孩子們去膳廳,來日方長,餘下的話慢慢說也不遲!”
大長公主忍下那股淚意點頭。
對對,反正人到她這兒了,一時半刻是跑不了的!
這淚意便頃刻化作歡喜,遂起身,領著常家兄妹往膳廳去。
那名喚穿竹的仆婦則點了幾名仆從,去與常家的下人一同去搬挪行李,交待他們分彆送去提前已為常家兄妹及阿點安排好的住處。
將幾隻箱籠搬下後,阿稚將一隻大麻袋自車上拖了下來。
大長公主府的仆從眼疾手快,連忙笑著上前幫忙抬起:“這麻袋還怪沉的哩!”
阿稚沒來得及拒絕。
那仆從很快察覺到不對:“這裡頭是活物麼……怎好像在動?”
阿稚探準位置,抬手劈了下去:“現在不動了,走吧。”
仆從:“?”
重點隻是動或不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