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8 輸給她,不丟人(1 / 2)

長安好 非10 10201 字 8個月前

常妹妹雖未科舉,卻勝過科舉,卻是此番科舉的受益人之一。

宋顯今日是頭名會元,改日過了殿試,說不定便是狀元公,可無論他站得多高,都曾是她常妹妹手下敗將,這個身份,無論如何是撕不掉了。

他的名望愈大,常妹妹的名望便也跟著他水漲船高。

照此說來,這宋顯辛辛苦苦科舉,卻也算是在替常妹妹打拚名望呢。

雖說常妹妹而今聲望更蓋過他,但聲望二字,誰會嫌多呢?

未曾想,昔日那一局棋下得不當緊,“後勁兒”竟如此之大。

吳春白打趣地想著,待她帶著女使穿過大堂,正往往常與姚夏她們聚會見麵的“竹院”去時,隻聽得前方腳步人聲喧鬨,一群著長衫之人正擁簇著一名青年文人走來。

“……恭喜譚賢弟,總算是不必再熬三年酷暑寒冬了!”

“同喜同喜!不過咱們最該恭喜的還是明晰!”

“正是正是……宋兄今日大喜!”

明晰?

明晰是為分明之意,分明,顯也。

吳春白聽在耳中,便知此為宋顯之表字,下意識地往前方看去。

那一行十餘人,有的著文人衫,有的是國子監監生打扮,被擁簇著的青年眉目周正,雖眉間也有喜色,但並不見得意放形之感。

比他激動的大有人在,他們邊走邊說話,未有如何看路,險些撞上吳春白。

宋顯倒是瞧見了前方來人,抬手及時攔下了身後的好友同窗。

前麵幾人便向吳春白笑著抬手行禮致歉,人逢喜事精神爽,致歉也是帶著笑意的。

宋顯是外地舉子,在京中並無宅院,在此之前一直住在國子監監生學舍中,今日放榜,他特與尋梅社中同窗,來聆音館中等候消息。

他心性內斂,不喜外露,未有親自去看榜,是譚離等人早早守在張貼杏榜之處,一得了結果,便飛也似的跑來尋宋顯。

路上跑的太急,同樣榜上有名的譚離心緒高漲,身上的荷包跑丟了都不曾意識到,快跑到聆音館外,譚離才發覺腰間空空,再三猶豫後,得好友勸說,才忍痛道——也罷,今日大喜,隻當散財與京師百姓同喜了。

隻是這同喜的力度注定有限,畢竟他那荷包中僅兩枚銅板。

譚離的這名好友,已然年過四十,今朝終得高中,此人在此時一群文人中,雖最為年長,歡喜若狂之色卻也最為外露,正因親身體會過了此前再三被士族傾軋之苦,才更明白今時這進士之身,得來是何等不易。

與他們一同守在放榜處,卻不幸落榜的考生則各自鬱鬱散去,未再跟隨前來,一是無顏,二是心有落差,自知不能以平常心去很好地分享他人喜悅,也不願掃了他人慶賀的興致,不如先自行收拾心緒。

是以,那些落榜的舉人隻讓譚離二人代為向宋顯道賀。

此刻,除了高中的宋顯三人之外,其餘大多皆是國子監監生,或是尚無舉人功名,或是並不打算走科舉入仕,因此,此時中舉者也不必為顧慮落榜者,而掩飾喜悅之情。

麵對那撲麵而來的春風得意之感,吳春白微微含笑向他們福身,道了句:“恭賀諸位此番高中。”

譚離等人未料到那險些被他們衝撞到的女郎會開口道賀,此刻便都看過去。

對方上著天青色春衫,下著月白色襦裙,雙髻梳得乾淨利落,其上一對蘭花簪,儀態筆挺而落落大方,姣好的麵容之上掛著得體舒展的淺笑。

其衣著打扮簡約卻不簡單,身後女使也儀態端方,一見便知出身富貴且有書香底蘊之家,而觀其周身舒展之氣,絕非終日束於高閣的尋常閨秀。

宋顯未有直視對方,直到那女子的聲音再次響起,單獨提到了他。

“早聽聞宋會元大名,今日既為杏榜頭名,實有皇榜狀元之資。”那聲音含笑說道:“殿試在即,願來日可見宋會元高乘狀元馬,看儘長安花。”

宋顯這才抬眸看去,正對上那雙極真誠的眸子。

那份真誠令他不禁微怔,他與這位女郎素不相識。

他很快收回視線,下意識地抬手道謝:“借吉言。”

吳春白頷首施禮後,笑著帶女使離去。

“……那可是太常寺吳寺卿之女,其祖父乃是吳老先生!鼎鼎有名的才女,吳家女郎!”一名尋梅社的社員壓低聲音道。

“我也記起來了,我曾見她與常娘子共同出入過此地!”

這後一句,更引起了宋顯的注意。

常娘子的好友?

他回首,看向那道已經遠去的女郎背影。

那位年長的進士捋著胡須,意味深長地道:“這小女郎方才特意恭祝明晰高中狀元,該不是……”

立時有監生眼睛晶亮地舉手起哄:“我知道,榜下捉婿!”

“是啊是啊,宋兄可是榜上頭名,出了這樂館大門,不知多少家中有待嫁女郎的達官顯貴等著呢!”

“這吳家女郎可是一等一的才女,說來,倒與宋兄……”

宋顯微皺眉,製止了同窗們再說下去:“休要胡言,平白汙人女兒家清譽。”

他未高中之前,於同窗間便有幾分威望在,其組建的尋梅社更有國子監第一詩社之稱,因此他的話向來是有分量的,更遑論是此時。

那些學子文人們便都笑著住了嘴。

“不對……”思索了片刻的譚離卻道:“依我看倒不似什麼榜下捉婿,倒像是……”

倒像是什麼?

眾人都看向他。

“看得出,她是真心盼著宋兄高中狀元的……”譚離小聲道:“大約是因宋兄愈光耀,便也會給常娘子添光,畢竟宋兄此前在這聆音館中,敗在常娘子手下之事人儘皆知啊……”

宋顯麵色一凝:“……”

初聽離譜,但細思之下,竟又覺得很合理。

這合理中,又透出兩分似是而非的缺德之感。

同樣的感受也出現在其他人心頭。

經此一說,怎覺得宋兄賣力科舉,卻在同時光耀常娘子門楣?

須知,這本該是做人高堂才能享受的光耀……換而言之,常娘子享受了為人高堂的待遇!

這個結論,讓眾人沉默了片刻。

心中怎麼想不重要,有人想借機表陣營,便趕忙問罪道:“……好啊這吳家女郎,虧我以為她是真心恭賀宋兄,沒想到卻包藏此等心思!往後她的詩,我等再也不讀了!”

譚離笑著道:“也不能這麼說,此等事,也算是雙贏嘛。”

眾人:“……”

此等雙贏法,實乃聞所未聞。

有文人輕咳提醒譚離:“大喜的日子,便不要多提舊事了……”

誰會想在自己光彩無限的日子裡,聽人提及昔日那場重挫顏麵的敗績呢?

譚離卻不以為意地笑了笑。

據他所知,今日宋顯來此,既是為等候杏榜結果,也是為了探聽常娘子,不,寧遠將軍的消息。

“無妨,這樁舊事,當於今日被反複提及。”宋顯的語氣沒有半分不悅,看得出來不是在說反話,或是自我諷刺。

眾人好奇地交換起了眼神,唯有譚離笑意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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