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管不了那些大的,也管不了她麾下的兵,他就專管她一人,這二十萬兩,讓她吃好穿暖烤好火,那是綽綽有餘了。
剩下的,便當提前給她包個壓歲錢了。
老太傅提筆寫信,再三叮囑信那頭的人,休要凍著自己!
信是快馬送去江都的,前後不過六日,便連同那二十萬兩的銀票一並送到了常歲寧手中。
常歲寧見信,不禁想笑,這才九月初啊,哪裡就能凍著她了?
且二十萬兩呢……
哪家的炭火銀子這麼闊綽?
老師曆來清廉,又有子子孫孫要養,這二十萬兩……怕不是砸鍋賣鐵來的吧?
常歲寧將那些銀票重新放回匣子裡。
她提筆寫了回信,她得告訴老師,她如今可不窮,且富著呢。
為了證明此事,她打算給老師再另添二十萬兩,一並送回去。
隻當是提早給老師的壓歲銀子……不對,壓歲銀子劃掉,太過沒大沒小,還是改為孝敬銀子。
雖劃掉,但並不打算重寫一張。
看著那清晰可見的壓歲二字,常歲寧滿意地將信紙吹乾。
壓一壓好,壓歲是為壓祟,驅邪辟鬼,長命百歲嘛。
將信親自封好後,常歲寧交給了喜兒,讓她送出去。
不多時,阿稚來到帳內,手中捧著一隻匣子:“女郎,您要的東西,沈管事叫人做好送來了。”
阿稚口中的沈管事,便是沈三貓。
常歲寧托他做的東西,是一隻馬球。
此馬球與常歲寧的拳頭差不多大小,為木製,外塗彩漆,看起來與尋常馬球並無差彆。
但在手中用力一擰,即可一分為二,內裡中空。
常歲寧將事先寫好的信紙折起,卷成短短的圓筒狀,塞入馬球中,再重新合上。
檢查無誤後,常歲寧將球拋在麵前的幾案上,見它彈起時機關亦無鬆動,便抬手接住,交給阿稚,讓她安排送出去。
處理罷帳內公務,聽到帳外有阿點的說話聲,常歲寧遂起身,出去走了走。
阿點塞給她一塊棗糕,常歲寧接過來咬了一口,看向帳外豎著的竹竿上插著的小旗。
此旗為測風旗,是無絕所製,可拿來及時觀測風向情況。
看著在風中微微揚起著的小旗,感受中空氣中的涼意,常歲寧微眯起眼睛,看向風來的方向。
時節將至,她等的東北風就要來了。
自上次她親自對戰倭軍後,又兩個月過去了,這兩月間,麵對倭軍的遊擊攻勢,她依舊隻守不攻,看起來也隻會守,不擅攻。
除了東北風,她還要等藤原的觀望之心與耐心被耗儘,繼而改換戰術。
現下,東北風要來了,她也該著手準備打一場真正的抗倭之戰了。
當晚,常歲寧見了唐醒。
唐醒朝她抱拳:“兩百人,依照大人的交代,已大致掌握東羅軍中用語。”
至此,唐醒才試著問一句:“大人……是打算去往東羅嗎?”
常歲寧卻搖頭。
她不打算去東羅,或者說,此時不打算去。
在倭國和新羅麵向大盛正前方的這片海域上,有一個地方,那裡的人,說的也是東羅語。
接下來近半月之久,海域之上出現了久違的平靜。
先前從各個水域頻繁攻襲大盛水師防禦的倭軍,自半月前退去後,便未有再次攻來。
“好些時日沒動靜了,這些倭人彆是怕了,就此退兵準備回去過年了吧?”
“倭人也過春節嗎?”
“……”
“都聚在此處乾什麼!”方巢從停靠在岸邊的船上跳下來,嚴聲斥責道:“倭軍曆來狡詐,事出反常必有異動,豈可鬆懈大意!”
“退兵?”他重複方才一名士兵的話,目光掃過幾人,聲音擲地有聲:“主帥說了,與倭軍真正的戰事,還不算真正開始!”
幾名士兵聞言怔然,還不算真正開始?那這數月來的交戰算什麼?
“我軍未曾使出全力,倭軍也是一樣,他們四處遊擊作戰,為的便是試探我軍作戰之道,以及何處的防線最為薄弱!”
方巢的聲音愈高幾分,肅容道:“接下來必有一場大戰,都給我好好打起精神來!”
幾名士兵站得筆直,高聲應道:“是!”
以方巢為首的各大教頭,仍在加緊操練士兵,不曾有半日鬆懈。
一片片有力而有序的呼喝聲中,海水逐漸上漲,直到天色暗下,海岸邊才重新歸於寂靜。
一座稱得上隱蔽的海島上,一艘小船趁夜登島,帶回了東羅國新任國主的密信。
“大將軍!”
一名武士來到一座大帳內,行禮罷,壓低聲音道:“東羅國主使人前來傳信,聲稱最遲半月,即可發兵與大將軍一同伐盛!”
“半月?”帳內一名統領皺眉大怒:“這金憲英拖延至今,尚未能平息內亂,實在無能!”
此人便是先前與常歲寧交手時,傷了常歲寧的那名倭軍統領,名喚吉見扶。
他一直主張速戰速決,耽擱至今,早已沒了絲毫耐心,此刻便向上首的藤原麻呂道:“大將軍,不能再等下去了!沒有區區東羅水師,我們一樣能攻入大盛!”
“今年黃水洋或會結冰,我們的時間不多了!若兩月內不能登陸大盛,便隻能再等明年,到時天皇與各家族的名主必會怪罪!”
藤原麻呂跪坐於榻上,感受著營帳縫隙裡透進來的冷風,望著麵前擺放著的倭刀,片刻,忽而抬眼,終於一字一頓道:“那便傳令,集兵以備,七日之內,由我親自率軍伐盛!”
吉見扶神情興奮,振聲應下,領命出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