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8 疑心喻增(2 / 2)

長安好 非10 8285 字 10個月前

聞聽此言,馬行舟心緒萬千,隻待帝王繼續說下去。

此時此刻,湛侍郎忽而理解了當初他帶宋顯等人去往洛陽賑災時,老師叮囑他“將這茬苗苗們全須全尾地帶回來”時的心情。

但這批進士不同,他們有著前人沒有過的機會,也承擔著這機會帶來的艱辛。危在旦夕的國局,迫使他們快速地褪去著文人的天真。

“真的?”譚父頭一回聽說,當即很是不安:“那咱們兒子回來,耳朵還能保得住嗎?他可不經凍!沒了耳朵,還準他做官嗎?”

馬行舟不敢大意,做出肅容恭聽之態。

隻是他仍未想到,短短一載餘間,局麵便會演化得如此之快……

馬行舟微驚:“聖人疑心喻常侍?”

棋桌旁擺著一盆,他家阿無,還能獨占一盆。

他待回到家中,便要給婉兒寫上一封“家書”。

“一些伢人,為賣出高價,倒是會將長相好些的孩童,送入權貴府上或是宮中……”馬行舟客觀地道:“單憑此,似乎並不能斷定喻常侍與榮王府有關。”

馬行舟心頭凜然。

哎,今年京師官員想要封印年休大抵又沒指望了,好在今日下值還算早,頭癢的湛侍郎一合計,讓轎夫換了條路,去了褚尚書府上。

“他尚有用處,朕自會儘力保全他。”聖冊帝的語氣聽不出半分起伏:“若果真保他不住,亦是他應有的歸宿。”

好些時日沒被老師罵,頭都有點癢了……

而下一刻,帝王拿近乎篤定的聲音說道:“非但如此,朕身邊,或許還有著一位暗中忠於他多年的眼線,藏得十分隱蔽。”

提及此,馬行舟的表情也不算樂觀。

也不知這喬央,從哪兒找來一條和大雲寺早前圓寂那位這麼像的狗子,隻怕讓那位還俗來生,都生不出這麼像的。

而身為天子近臣的他彆無選擇。

奸細,本就是用來拔除的,是她親手拔除,還是借背後之人的手來拔除,結果總歸相同。

到那時,阿尚就會知道,最好的選擇,還是回到她的身邊。

已有預感的馬行舟心中了然,他知道,到了他表忠心之時了。

看著那張狗臉,湛侍郎輕嘶了一聲:“此犬乍然一看,怎有些人裡人氣的……”

她並不是昏聵之人,相反,她承認自己是多疑的,而今後,她亦不得不繼續多疑下去——

褚太傅沒好氣地道:“觀棋不語,喝你的茶去。”

天子微轉頭,看向龍案右側,此刻那空空如也的位置。

不過這批苗苗們,已經大有長進,相對當初而言,要好帶得多了。

說到老師,近日天寒,聖人免了老師的早朝,他倒有幾日不曾見到老師了。

休假中的喬祭酒無事可做,冬日冰釣固然彆有一番意趣,但三天一次即可,多了遭罪。

他不禁道:“若一切果真如陛下猜測那般,榮王府試圖行殺人滅口之舉的話……”

她已傳令去往江都,讓監軍欽差一行在江都等候抗倭大軍及常刺史歸來,年前,喻增都會留在江都了。

倘若一個輕易便能被查出紕漏的眼線,在她身邊呆了多年,她都未曾察覺的話,那麼這座皇城,隻怕早已換了主人了。

湛侍郎瞧見了罩著銅絲熏籠的炭盆旁酣睡的黃白毛色的狗子,見它還穿著碎花襖子,不禁覺得稀奇,彎身上前,嘬嘬逗了兩聲。

餘下閒暇,不如來找太傅下棋,還能蹭一蹭炭盆——不知為何,太傅今年的炭盆,燒得甚是闊氣,炭是最好的銀炭,一絲煙霧都無,且一擺就是兩盆。

湛侍

郎笑著應“是”,隻覺被老師嗆了一句,渾身都通透了。

大半年的時間並不算久,換作從前,剛入仕的官員不過是剛摸清一點官場門路而已,尚且輪不到分配要職。

他們是南地人,譚離是最怕冷的。

馬行舟離開甘露殿時,天色已經暗下。

所以,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她此時反而很希望喻增就是那個叛徒,一個喻增,若能換得阿尚和榮王再無聯手的可能,無疑是合算的。

“馬相當知,如今榮王聲名已顯……”聖冊帝威嚴的語氣裡似有一絲嘲諷:“他看似什麼都不曾做,但卻有無數有識之士投他而去,他正在‘被動’中壯大已勢,而無論是朕,還是天下人,竟挑不出他半分值得一提的錯處。”

去了才知,頭癢的不止他一個,喬祭酒竟然也在。

而榮王如今既起反心,在阿尚不願選擇他的情形下,他便也容不下如今的阿尚。

正下棋的褚太傅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豈止是人裡人氣,再細瞧瞧,還有些僧裡僧氣的呢,頭一日讓下人備狗食時,他都忍不住問一句,此犬是吃素齋還是彆的。

早在決定讓孫女嫁去榮王府的那一刻起,他便該料到今日了……

“我哪裡知道……”

因此,待聖冊帝一片忠心的馬行舟在很早之前,便在信中隱晦地提醒過孫女此事,忍痛一同遞去的還有一張方子。

仁厚善惡固然重要,但比它更重要的,是大局當前的立場,立場不同,便注定會有生死對峙之日。

“若換作他人,為社稷而慮,朕不懼錯殺。”帝王威嚴的眉眼間,流露出一絲歎息:“可如今,朕身邊可用可信之人寥寥,喻增這些年助朕良多,司宮台是朕的第二雙眼睛,朕亦不想錯冤了他。”

“也不看看現下是什麼世道……”譚父也忍不住歎氣:“什麼武將文官百姓的,都是在同一口鍋裡頭煮著,哪有幾個能安安穩穩睡覺的。”

“鍋裡煮著好歹還熱乎呢。”譚母拿針在鬢邊蹭了蹭,邊縫補著手中衣裳,邊道:“可憐這天寒地凍的,往東北去哪兒能受得了……聽說那邊在外頭是不能摸耳朵的,一摸就要掉下來了。”

“但也凶險得很呢……”譚母擔憂道:“原想著本本分分做個文官而已,好過武將那般拿命去搏……可如今怎也這樣叫人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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