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霜紗帳遮掩住了光線,他大半個身子隱入昏暗之中,無聲的與她對視著。
謝明瓊震驚到懷疑自己的眼睛,這些日子不見,他……他怎成了陛下的天璣衛?
瑞王與清檀察覺她的失態,也隨之望去,不遠處的順親王發現他們三人看過來,便笑吟吟抬起手打招呼示意。
清檀小聲好奇道,“明瓊姐姐,你看皇叔做甚?”
謝明瓊思緒紛亂炸開,匆匆收回目光,勉強扯了個借口回答,“聽聞順親王近日四處尋找煉丹藥師,還打算建道觀,便有些好奇。”
清檀聞言不疑有他,而瑞王則是若有所思看了一眼謝明瓊,目光掃向她看過的那個方向,並無所獲。
正此時,殿外有宮人高聲宣唱帝後已到,清檀便急匆匆歸位,還回過頭催促沒跟上來的瑞王,“皇兄,你快點。”
而瑞王提起的腳步又放了回去,對身旁青衣女子淡聲道,“本王有一事想與你商量,稍後會有宮人來請二姑娘。”
謝明瓊險些以為自己聽錯了,見白衣青年鳳眸微低是在望著自己,頓愣了一下。
什麼事會需要瑞王找她商議?
待她緩過神點頭以示明白,瑞王這才離去。
宮宴開始,謝明瓊便沒再去想這件事。
她坐在阿爹阿娘身後,心不在焉執著筷箸夾了幾道佳肴淺嘗,片刻後,忍不住抬起頭來。
目光穿過交錯而坐的人影,落在宮柱後的快要被黑暗吞噬的那人。
這就是遲清恩所說的,他想走的路嗎?
天璣衛,天子近衛。
多為世家朝臣子弟,若踏至天璣衛高位,必得陛下信任倚重。
看來是她多管閒事,看低了遲清恩,他原本的打算比她能幫助的還要好。
而立於宮柱之後的遲清恩,亦是緊攥著劍柄,望向她。
他欲離開順親王府前,被喚住,“啟寒,等等。”
順親王緩步靠近,目光緊盯著他,“你無緣無故射殺蘇家世子,可是因謝家二姑娘?”
可遲清恩反應很快,“義父怎知?”
而後停頓下,不動聲色觀察著順親王的反應,“蘇丙祿的確是我射殺。”
順親王帶幾分淩厲的審視,“你,與謝家二姑娘有交集?”
這狼崽子一直企圖脫離他的掌控,若是對謝家女子動了情,便留不得。
遲清恩聽出順親王並不知他與謝明瓊之間的事,便毫不掩飾自己的殺意與厭惡。
“他欲讓我勾引謝明瓊,做一個男寵任人玩樂,我自當是忍不下。”
“左右不過一個紈絝之徒,已無大用,便給他一個教訓。”
順親王恍然,原是狼崽子被踩到自尊,碰了逆鱗。
他若有所思片刻,語氣緩和了些,“啟寒可還記得,去年那個夜裡喝酒跌進湖裡的傅家公子?”
“他深秋之夜跌進湖裡,身體一直未痊愈,原本要到手的天璣衛名額無人填補,本王今日便能讓你走馬上任。”
遲清恩眸子微眯,“義父有何吩咐?”
順親王可不會發善心。
*
“二姑娘,瑞王殿下請您過去。”
一個清秀宮奴來到謝明瓊身旁。
他從袖中拿出代表瑞王的令牌表明身份,低聲道,“還請姑娘隨奴才來。”
謝明瓊險些忘記了瑞王有事要找她,
靜謐的一側小殿,一盞盞宮燈點亮。
謝明瓊站在宮廊之下,望著漸漸暗沉下的天色,又開始走神。
遲清恩的打算很好,她也無法再繼續欺騙自己——他籌謀未來之路時,從不需要她的關注,亦不需要她。
是她將床榻之言當了真,到頭來被自己的妄念折磨戲耍。
謝明瓊想,大概是當年的鮮衣少年實在熾烈奪目,像是一團熊熊烈火闖進她的世界。
少年張揚輕狂,在她麵前卻小心翼翼收斂起灼人的火焰,屢屢低下傲氣的頭顱。
他在她的年少時光裡留下太多難以磨滅的痕跡。
春日傍晚,一聲遺憾悵然的歎息消散在空氣中。
一抹出塵的白色身影踏進宮門,男人錦衣玉冠,一身清風朗月,不似人間煙火。
謝明瓊猛然發覺自己的頻繁走神,隨即收斂起心緒,屈膝一禮,“瑞王殿下。”
元景疏輕頷首,“二姑娘進來坐。”
男人從麵前走過,留下淡淡佛香,謝明瓊才恍然記起,瑞王殿下帶發禮佛已有三年之久。
而盛京裡一直在傳瑞王此次回京不會再回佛寺。
元景疏看著謝明瓊略有些拘謹的落座,抿了抿唇。
“……本王有一事相求。”
謝明瓊驚詫的抬眼,堂堂瑞王殿下能求到她頭上,實在是稀奇。
想了想,客氣道,“殿下不必如此,明瓊能做到的,定儘力而為。”
“……”男人眉頭緊擰著,清俊的臉上肉眼可見的糾結。
他不說,謝明瓊便耐心的安靜的等。
不過眼看天色昏暗下來,宮宴人多眼雜,她剛被母親提醒過莫要落人口舌,輕聲道,“殿下直說就是。”
“……”元景疏閉了閉眼,沉了一口氣,為難道,“本王想與二姑娘做個協議,假成親。”
謝明瓊緩緩睜圓了眼睛,“成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