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和我?”
為何啊?
大概是元景疏的掙紮她看在眼裡,實在是嚴肅不起來,唯這一個好奇的念頭。
大概是話起了頭說出口,又或者謝明瓊的情緒太穩定,元景疏捏了捏微痛的眉心,強調,“是假成親。”
帝威浩蕩,佛寺不肯再留他。
皇兄操持朝政勞心費神,身子一日比一日差,他無法眼睜睜看著皇兄被國政熬垮了身體,而小太子年紀尚小,他便答應今年回京不會再走。
可誰知皇兄得寸進尺,搬出父皇與母後的靈牌勸他早日成婚,精力充沛的根本不像一個日日喝藥的病人。
元景疏的反抗毫無作用,皇帝勸了一年未見成效,心一橫,書信一封告訴尚未下山的元景疏——朕打算為你賜婚。
元景疏回盛京這一路思來想去,若是成親,唯有謝家二姑娘最合適。
她與他年紀相差不大,向來明事理,脾性也好,且自幼被視為當家主母教導長大,執掌中饋乃輕而易舉之事。
可他覺得,還是先與二姑娘說清,能假成親不耽擱她最好。
故此,才有兩人麵對麵對話這一幕。
謝明瓊聽的差不多夠清楚了,便有些哭笑不得。
“殿下莫不是沒聽過明瓊紅鸞煞星之名?”
元景疏自當聽人提起過,很快他若有所思,“你這法子倒是不錯。”
盛京都傳謝家二姑娘命硬,克夫,故此至今未婚嫁。
若他克妻……不行,哪能不擇手段故意坑害無辜女子。
元景疏嘲笑自己無計可施,又正了色,“本王之求的確是蠻不講理,若二姑娘不答應,望二姑娘替本王保密。”
“若二姑娘願意,諸所要求,二姑娘隻管提,本王隻有兩點要求,一不同房有子嗣,二不同院互相打擾。”
他這般認真,謝明瓊收斂起心底的玩笑之意。
她柳眉輕擰著,沉吟幾許,“瑞王容明瓊考慮幾日。”
這假成親乃是高嫁,夫君還是盛京裡最為出眾的瑞王殿下,可守著空寡連個子嗣都沒有,留在王府度過漫漫一生,代價著實太大。
能得到這樣的答複,已是意外收獲,元景疏利落的站起。
“二姑娘想好,到瑞王府來尋便是。”
“本王先回宴了。”
謝明瓊頷首,並沒有隨瑞王一起離去。
若是兩人同時回宴,隻怕有心人看見又要說三道四胡亂揣測。
明亮的宮燈在宮廊之下被微風吹著,打著轉兒,燈影搖曳著。
謝明瓊站在殿門處,仰頭望著黑漆漆繁星閃爍的星空,莫名的,忽想起遲清恩第一次翻進謝家那夜。
她遭了暗算,兩人什麼都不懂,吃了些苦頭,走路都疼,第二三日找借口窩在榻上。
可躺下後閉上眼睛,便是被她狠狠刺殺的那具屍體。
她不敢閉眼,又困倦得很,便趴在窗邊的軟榻上,枕著胳膊望著繁星閃爍的夜空。
可還是睡了過去。
夢裡,那個男人被她刺穿後心,得意淫.邪的目光頃刻間化作震驚,隨即暴怒著撲上來要掐她的脖子。
她全身的力氣全都用在那偷襲一刺,被那人掐住脖子時隻有驚懼害怕,可下一刻那個男人就突然一聲痛叫,力道一鬆。
謝明瓊就是那時,重新拿起燭台,對準他胡亂刺捅下去。
大概是害怕到了極致,腦子瘋狂的運作,她後知後覺男人那一聲痛叫實在突兀,目光便朝著他當時背對著的方向看去。
昏暗的廂柱後麵,少年倚靠在角落裡,桃花眼散漫的低垂著,手裡把玩著一枚小小的飛刀,好像一個什麼也沒看到的局外人。
她見過他的飛刀,曾經紮在他嫡兄的大腿上,鮮血淋漓。
夜裡,她聞到了熟悉又陌生的冷香。
意外的沒有再夢見那張麵目猙獰的,死不瞑目盯著她的臉。
第二日醒來,她躺在床榻上蓋著軟被,枕邊放著一個小巧精致裝著軟脂藥膏的瓷罐,小飛刀壓著一張紙條,字體橫灑肆意。
“塗,三天之內還不好,我來給你塗。”
少年夜悄悄來過謝府,將趴在窗邊軟榻上睡著的她抱回了床榻。
但謝明瓊隻記得她嚇得第二天就掙紮著爬起來出府,生怕少年夜半翻牆進來給她塗藥。
那也是五年前的事了。
夜風忽的一下卷起,宮廊下的燈籠搖搖晃晃的,燭火明明暗暗,宮人們守在遠遠的宮門處,隻能看見投在地上的影子。
風落在清瘦女子身上,一襲鴉青罩紗袖裙被吹拂起,更顯得她纖瘦脆弱。
淡淡的熟悉的冷香順著微風漂浮而來。
謝明瓊緩緩垂下眸,輕歎口氣,“你來了。”
不出幾息,宮廊之下的一處暗角裡,身著墨金羽紋袍的身影從中走出。
也隻邁了一步。
兩個人遙遙相望,一個踏在光明之中,一個還被黑暗籠罩著,相視無言。
謝明瓊望著那雙好看又勾人的桃花眼,假裝看不見他眼底克製著的濃鬱戾色,再一次主動,“不問問嗎?”
阿硯與她說會話都忍不得,怎就忍得瑞王?
遲清恩緊抿著唇,“阿皎,你答應過我。”
答應過要與我一起。
他可以驅退靠近她的江家小公子,可以射殺膽敢肖想她的紈絝,唯獨瑞王。
天子疼寵的胞弟,輕易動不得。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