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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府, 瓊華苑。
清朗日光從翠鬱茂盛的枝葉間落灑下來,斑駁交織的樹影交織投在碧清湖麵上,一縷微風吹拂而過, 湖邊的垂柳飄動著, 在湖麵點起陣陣漣漪。
水榭亭裡,女子一襲青衿銀羽煙羅裙, 烏亮鬢間僅戴著一枚素雅玉簪, 嘴唇蒼白無甚血色, 看上去有幾分清弱病色, 正手握書卷倚靠在亭欄之處,漫不經心翻過一頁書紙,
一旁的寧川捏著魚食, 投喂著湖中錦鯉, 時不時去看一眼專注安靜的自家姑娘。
她前夜剛出宮門就被一個小少年打暈了, 昨日揉著酸痛的後頸從自己臥房醒來時, 外頭天光正盛,已是正午時分。
而自家姑娘也剛剛起居洗漱。
寧川心中有些許猜疑,但遲疑著不敢開口,謝明瓊不經意抬起眼,便看到她這幅欲言又止的樣子。
合上書卷,嗓音還有些啞,“怎麼了?”
寧川有些緊張的反複擦著沾了魚食碎屑的手掌, 踏著猶豫的步子靠近,“姑娘……宮宴回府時, 可是還有人跟著?”
謝明瓊頓了下,淡淡垂下眼,“有。”
她沒有隱瞞, 給寧川提了個醒,“待後日回國子監上課,你還會見到他。”
寧川聞言頓時露出複雜之色,小聲道,“姑娘就這般放任他威脅糾纏著?”
這般下去,姑娘可就生生把自己的姻緣搭進去了。
謝明瓊未語,慢吞吞的起身,將書本擱到亭中幾桌上,細白的指扶著桌麵緩緩坐下,眉眼間隱約透露出幾分虛弱。
而寧川快步上前,斟了一杯花茶遞到她手邊,“姑娘先坐著,奴婢去看看湯藥熬好了沒有。”
謝明瓊輕輕嗯了一聲,瑩白指尖撚起青瓷茶杯,溫熱暖意遞入掌心,她漫不經心酌飲一口。
昨日自第二次睡醒之後,頭腦更加昏沉,手腳提不起半點力氣,一直以為是前一夜被蠻橫的折騰狠了。
臨到天黑後被阿娘察覺不對,便抓緊尋大夫診脈,才知自己低燒了一整天。
喝完藥,遲清恩又趁著夜色潛進來給她揉捏了大半個時辰,聽著他低沉的叨念沉沉睡去,今早醒來,渾身的酸澀已經消除不少,就是還覺得身上沒勁兒。
謝明瓊喝了半杯茶,抵著桌麵扶額闔眸,閉目養神一會兒,便恍惚聽見一道輕盈的腳步聲靠近。
眼皮懶懶掀起,三姐姐正提著一個精致食盒,拎著裙擺走進水榭亭。
謝明薇一襲淡紫羅裙,對上謝明瓊投來的視線,淺淺一笑溫婉動人,“聽二叔提及二妹妹染了病,我特意做了些清淡膳食,趕著晌午給你送過來嘗一嘗。”
謝明瓊起身迎她,“三姐姐有心了。”
謝明薇嘴上說著這有什麼可謝的,一邊準備掀開食盒,想起什麼,體貼道,“你現在可有胃口?若現在吃不下,便讓人拿去膳房溫著。”
說著,疑惑的看了一眼四周,“你在此地呆著,怎也沒幾個婢女侍衛在旁守著?”
二叔身乃正二品官員,又是皇後的父親,謝家三房分家已經兩載有餘,偌大個謝府竟沒多少奴婢家仆,每次來謝府環顧四周,時常看不見個人影。
謝明瓊聽她這番嘀咕,淡笑解釋道,“三姐姐知道的,二房的奴婢嬤嬤也就阿娘用得多。”
阿爹寒門書生,自小窮苦習慣勤勞節儉,從不慣著他們兄弟姐妹四個,唯對名門嬌寵出身的阿娘百般寵著。
往年在大宅住著的時候,他們二房的人便不多,剛搬來這兒不久後天子請婚,阿娘酌情考慮之下,才添置一些人手幫忙。
等阿姐出嫁之後,又很快遣散了。
倒不是外麵所傳的那些阿娘的嫁妝被謝家算計之類的,純粹是阿娘看不下去阿爹麵對賬本時一副肉疼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