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回應他的隻有一片沉寂。
平南侯心中怒火再漲一寸, 疾步而至後發現元景疏的身影,臉色頓時僵住。
“瑞王殿下?”
憤怒與錯愕交織在臉上,在火光照亮之下顯得十分扭曲。
“遲侯爺。”元景疏溫然頷首, 看著他身後那些帶刀侍衛, 收回目光, 簡短道, “本王有事要找遲清恩談一談。”
他沒解釋自己登門為何不告知侯府門房,反而私下入侯府之事。
平南侯聞言沉默望向衣襟染血狼狽不堪的遲良晉, 冰冷的視線從拎著劍, 快要被黑暗吞噬的冷漠青年身上掃過, 下頜緊繃。
這孽障竟敢欺辱刺傷嫡兄!
平南侯好顏麵,元景疏站在這兒,多年養成的習慣和潛意識讓他強行忍住火氣,“王爺乃是貴客, 不如隨臣去侯府廳堂喝盞茶,慢慢談。”
“……”元景疏掩住眼底的驚詫, 遲世子受了傷, 平南候竟能忍住怒氣, 先客客氣氣招待他。
想了想, 他婉拒道,“侯爺先帶遲世子重新包紮傷口吧,本王與遲清恩聊一點私事, 夜已深, 不好再打擾遲侯爺。”
曾聽屬下說過遲清恩與他嫡兄有多不對付,今日這一遭才見識到什麼叫水火不容,若不是他來得巧,架在這人脖子上的劍早就刺進遲世子的胸膛。
不過平南侯直接帶著刀劍氣勢洶洶問罪前來, 看得出來他對遲清恩沒多少慈父之情,不可能發善心緩解兩個兒子的矛盾。
這不該是元景疏能插手的事情,多餘的話還是少講為妙。
不過看在遲清恩潛入順親王府帶回來的那些證據的份上,他硬著頭皮忽視平南侯陰沉沉的目光,示意身後的青年先離開。
“……”看出元景疏的維護之意,遲清恩壓製住眼底翻滾的殺意暴戾。
他掂了下手裡的利劍,漆黑的眸子輕掃過恨不得把他戳成篩子的遲良晉,舔舔發乾的唇。
冷硬的鐵器與地麵相撞發出聲響,被扔到狼狽兄長的腳下,青年嗓音微諷,“那待我回來與世子爺算賬。”
說罷,瞥一眼臉色陰沉的平南侯,扯了扯唇,“侯爺也準備準備。”
提前牽製住礙事兒的老侯爺,免得剛開始對他動手又被迫停下。
青年那雙桃花眼毫不掩飾的譏諷,讓平南候臉色差到了極點,這孽種還想借瑞王之勢翻身?
不知天高地厚的東西,他遲早要將這孽種趕出候府,碾死在腳下。
火光照亮這一小片地方,深夜的風還帶著白日裡的一絲熱度,茂鬱樹葉沙沙作響,遲良晉心有不甘看著青年隨之遠去的身影,一拳砸在輪椅扶手上。
“為什麼!”
他怒衝衝質問著平南候,“爹你看清楚,他已經恨不得殺了我,為何放他走?”
遲良晉指著自己滲出鮮血的胸口,兩眼赤紅,“要不是瑞王將他拉開,這把劍就生生捅進兒子心口了!”
“行了。”
平南候深吸一口氣,平複心底翻湧的情緒,陰沉的眸光掃向遲良晉,“今晚是你主動挑釁所致。”
“況且瑞王是何人?天子唯一的弟弟,百臣在朝堂上懇求百言都抵不上他的一句話好用,當著他的麵報複現在他要護著的人,沒半點好處。”
“但遲清恩在瑞王麵前做出妄想弑兄的舉動,也是在自斷其路,說不定會得瑞王厭惡。”
“動動你的蠢腦子,隻要你站住理兒,瑞王不可能硬保下他。”
遲良晉被訓斥,不敢觸犯父親的威嚴,隻能生生忍住。
臨回到自己的院子,見平南候要走,他忍不住道,“那孽種在瑞王麵前無視您堂堂侯爺,如此狂妄,您也能忍得下去?”
平南候腳步一頓。
遲良晉見狀心一橫,決意趁機下一劑猛藥,“若瑞王一直如今日這般態度,遲清恩有靠山絲毫不懼,祖父又護著他,到時他想借瑞王之勢搶走平安候府,搶走您的侯爺之……”
“不可能!”平南候厲聲打斷他的話,“平南候府是我一手拉回來的,隻能是我的!”
“他再護著他,也絕不會糊塗到縱容這孽種毀了平南候府的前程。”
“爹。”遲良晉這時候格外冷靜,他聽阿娘怨憤念叨了十幾年的候府密辛,太清楚自己父親的痛點。
“如果祖父不糊塗,怎麼可能看破了衛瑄的刻意勾引報複,還心甘情願上鉤?若他沒糊塗,怎會讓衛瑄生下遲清……”
“閉嘴!”
平南候目光陰鷙,屋內照漏出來的一絲絲光亮映在他臉上,顯得那張儒雅的臉格外扭曲醜陋,他一字一頓警告,“此事還輪不到你來說!”
候府落魄虧空之時,他安撫哄著那賤女人,依著誓言咬牙拿出銀兩替她贖身,還她清白之身,給她候府寵妾的地位,做盛京第一美人,已是天大的恩情。
不過是帶她赴宴,向貴人們舞幾曲拉攏一番,借力東山再起罷了,既能保住搖搖欲墜的候府,又能保住她貴妾和第一美人的美名。
皆大歡喜。
不比她在花樓時半點朱唇萬人嘗,一雙玉臂千人枕好?
她竟不知足,不想迎合,不願露笑,還膽敢逃出候府尋所謂的家人。
一個與情郎私奔遠地,淪落至倚欄賣笑多年的妓子,妄想回去做清清白白的閨秀?
可笑。
平南候帶著侍衛家仆將人抓了回去,狠狠懲戒一番後關在院子裡命其反思,她吃到苦頭的確是乖了。
嬌柔嫵媚,溫順聽話,不用灌藥也勾人心魄,主動替他鋪路。
可報複來得那麼猝不及防,那賤女人診出有孕的當日,他正算著她腹中的種是哪位貴人留下,準備利用一番,就聽管家說老侯爺一聲不吭把人帶走了,還將其安排在他亡母的主院裡!
記憶回溯到這個時間段,平南候忍不住閉上眼睛,大掌緊攥成拳,脖間額頭的青筋隱約暴起,渾身散發著寒氣。
隻將那女人的屍骨扔到亂葬崗,實在是便宜了她!
遲良晉早就把院裡的婢女小廝趕了出去,院裡就剩父子二人,安靜得隻有彼此並不平靜的呼吸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