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我們是市刑偵大隊的警察,昨晚發生的案子,我們需要給你做筆錄。”
昨晚他們來過,人沒有醒,他們留了電話先走了。今早醫院打電話過來人醒了,他們馬上趕過來,進來時看到人好像又睡著了,不厚道的踢了踢床腳。
“你們好。”歐樂樂醒來沒多久,昨晚的事還沒人告訴他,他不知道那個男人已經死了。
例行詢問,刑警告知了歐樂樂,昨晚行凶男人被他用石頭砸死了,他整個人都懵了,連刑警什麼時候走了都不知道。
案件還沒有定性,歐樂樂的嫌疑還沒有洗脫,他可能會因為防衛過當被判刑。這些這麼重要的事他沒有考慮,腦海裡全是他‘殺了人’。
“樂樂?歐樂樂?”張筱雅下班了,聽母親的吩咐過來照顧歐樂樂,在門外就見他睜著眼看著天花板發愣,叫了幾聲,手還在他眼前擺了擺。
回過神的歐樂樂看著張筱雅,已經忘了上午的尷尬。他滿目悲傷,眼底的恐懼顯露無疑,眼角還泛著淚花。
“小雅,我殺人了。”舉起裹著紗布的手,歐樂樂的眼淚落下。他就是用這隻手殺人了。
當時他滿腦子都是要製止歹徒追陳藝軒,他的本意隻是想砸暈歹徒,並不想殺人。
“彆想了,那是壞人,死有餘辜。”張筱雅手足無措幫歐樂樂擦眼淚。這是她頭一回見男人哭。
“我殺人了。”
不管張筱雅說什麼,歐樂樂嘴裡就是重複著‘我殺人了’,裹著紗布的手也一直高舉著。
“樂樂。”張筱雅按下歐樂樂的胳膊,固定住他的頭,眼對眼的看著。
“你殺的是壞人,是壞人,忘了就好了,閉上眼睛睡一覺,我們忘掉他。”
遮住歐樂樂的雙眼,張筱雅催眠似的一遍遍的重複‘忘掉他’。口乾舌燥,胳膊酸都舉酸了,她輕輕的抬起手,歐樂樂終於睡著了。
幫歐樂樂壓好被角,坐在床邊出神的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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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尿意憋醒,歐樂樂醒來見張筱雅坐在床邊,尷尬的彆過頭,好像睡著前發生的事不存在。
“醒了,有沒有尿。”歐樂樂打了兩大兩小四瓶吊針,做為有經驗的護士,張筱雅判斷歐樂樂醒來應該會有尿。她有些擔心歐樂樂害羞不肯說,把自己憋壞了。
歐樂樂紅著臉點頭,不敢看張筱雅,故意看著窗外,直到張筱雅掀了被子。
“我自己能尿,麻煩你幫我把尿壺拿出來。”想到隻有一隻手能活動,歐樂樂的眉頭高聳。
“不用我幫你扶著?你一隻手能行?”張筱雅故意笑著逗歐樂樂,就算讓他尷尬難為情,也比讓他再想起那件不開心的事情好。
網上因為昨晚的事吵的不可開交,但大部分人都是站歐樂樂正當防衛,應該無罪,是見義勇為還應該得到表揚。大家都覺得他無罪,他不應該怪罪自己,把那件事強壓在自己身上。
解完小便張筱雅拉開簾子,隻見母親站在病房門口,對她眨眼使眼色,臉上還帶著揶揄的笑。
她知道母親的意思,歐樂樂人品確實不錯,剛經曆了林曉她不想再馬上談戀愛。心裡還沒有放下林曉,這時候和歐樂樂談朋友,對歐樂樂也不公平。
再說母親才見過歐樂樂一次,就總說歐樂樂好。母親也不想想,歐樂樂確實人好,他可以為了彆人差點送命,這樣的人誰能說不好,就是這樣的人對彆人太好,她反倒不喜歡。
歐樂樂這樣的人心裡有的是大家,他可以為了彆人奮不顧身,自己的小家可能就會兼顧不上。做他的家人還要時刻擔心他又見義勇為,什麼時候弄丟了性命。這樣的人適合做朋友,不適合做家人。
經曆了林曉的事,好像以前遮住她雙眼的那片濃霧散儘了,看事情通透了許多。以前是她傻,寧願做個睜眼瞎,明明大家都說林曉不好,她還要一頭紮進去。現在都看透了,卻感覺不會再喜歡上任何人了。
“樂樂,張阿姨來看你了。你這孩子也真是,看到刀也不知道躲,下次可彆再犯傻了,張阿姨可不想再在醫院裡看到你。”
張媽媽沒把歐樂樂當外人,就當成自家晚輩在關心,他們兩口子看上歐樂樂了。做老師休息時間多,歐樂樂的人品肯定沒的說,比那個小混混不知道強多少倍。
這兩年他們為女兒操碎了心,從小就乖巧聽話的女兒,叛逆起來嚇的她的心臟病都快出來了。沒有嫁給林曉那個小混混還遇上了歐樂樂,她覺得女兒是因禍得福,可是他們女兒腦子又堵了,不聽他們的話。讓她把握住歐樂樂說什麼沒放下林曉,真是想氣死他們夫妻倆。
“謝謝阿姨,下次不會了。”歐樂樂眼神暗了暗,又恢複了明亮。之前不該在張筱雅麵前落淚,不該讓人知道他的恐懼。他不習慣讓人看到他的悲傷。
“小雅,怎麼還站著不動,快過來幫忙。”
張媽媽牽著紅線,站在一旁當甩手掌櫃,指揮女兒做這做那。
“沒看到樂樂手不方便,傻站著乾什麼,還不喂他。”
張筱雅在母親的逼視下,歐樂樂的張媽媽注視下。兩個人,一個放下對母親的不滿情緒,認真的喂,一個彆扭的喝著湯。
張筱雅和張媽媽也走了,病房裡隻剩下他,明亮的眸子瞬間的暗下。
說什麼,再如何開解,都改變不了他殺了人的事實。他的雙手沾滿了鮮血,他的眼裡心裡擠滿了恐懼,閉上眼全是那個男人的臉。
這一晚對歐樂樂無疑是最痛苦的煎熬,他一遍遍的被噩夢驚醒,後來他都不敢閉眼,睜眼到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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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母做主給她向醫院請假,讓她一心一意照顧歐樂樂。她欠歐樂樂的人情,這時候還正合適,這次沒有反對父母的決定。
“樂樂。”張筱雅帶著母親清晨起來為歐樂樂熬的粥,她站在病房門口還未靠近,就已經感受到歐樂樂渾身上下散發出來的悲涼。
“小雅,你怎麼來了。”
速度調整好自己的情緒,麵帶微笑。除了眼底厚重的黑眼圈,跟張筱雅剛剛見到的完全是兩個模樣。
“接下來的日子裡,我會做為你的護工照顧你,直至你康複出院。”
張筱雅很反感父母插手她的感情,不喜歡他們把她往歐樂樂身邊推。就在剛才,見到了那樣的歐樂樂,她決定辭職好好照顧歐樂樂,這時候的歐樂樂最需要關懷,她希望自己能幫歐樂樂走出來。
婚禮結束後父母和她促漆長談了一次,她準備下半年報考研究生。護士的工作太忙,沒辦法一邊工作一邊複習,辭職的打算早就有了,現在隻是把它提前了。
高考那年她發揮失常,沒有報父母鐘意的臨床檢驗學,報了比較保險的護理專業。
張爸爸是醫生知道做護士有多辛苦,和張筱雅商量好了考究換專業。剛入學時張筱雅很認真的學習,一切的改變,隻因為她在大四暑假遇見了林曉。為了早日畢業與林曉結婚,她騙了父母,沒有參加研究生考試。
現在她又走回了考研的老路,算是迷途的羔羊找到了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