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三章合一(1 / 2)

不循(重生) 一寸方舟 16926 字 9個月前

太後望著皇帝遠去的背影,忍不住深深歎了口氣。

她身邊的伍氏走了進來,見這情景就知道發生了什麼,不禁有些埋冤:“娘娘,你說這氣氛大好,瞧著陛下也高興,您又提那些做什麼?不是白白掃興。”

太後心裡也多少有些後悔,但在嘴上又不肯承認:“我是他親娘,就算說了幾句他不愛聽的又能怎麼樣,他還能不認我了不成。”

伍氏無奈道:“認是不可能不認,但是娘娘沒察覺出來嗎?陛下來寧壽宮的次數越來越低了,除了三天一次請安,哪兒還有旁的機會見到他,就算是親母子,也有個遠近親疏,親密的不比疏遠的強嗎?”

“那不過是他年紀漸長,都是快要當祖父的人了,在我跟前不可能再像小孩子一樣親近了。”

太後不以為意,接著又擔心起旁的:“我隻掛心楨兒……你說我又不是逼迫皇帝去寵幸皇後,隻是讓他多少給點體麵而已,竟然就這樣說走就走……”

“娘娘!”伍氏連提也不想提皇後:“公主她好得很,有您在一旁看著,誰也不敢欺負她,您又何必多此一舉去抬舉皇後呢,要是她真起來了,奴婢就不信您不膈應。”

“楨兒現在越張揚,我就越擔心,現在我還能替她撐腰,可是一旦……所以才想著皇後或許能再照看她一段時間……至於皇後,我知道皇帝的為人,他要是厭棄一個人,絕沒有過幾年就再回轉的說法,不過是想借著皇後這中宮的名頭,再多庇護楨兒幾年罷了。”

可是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好事呢,既不讓人東山再起,又想讓她有給女兒撐腰的能力。

“要說陛下眼裡是真的不揉沙子,當初皇後安排慎嬪去陛下身邊,也不過是後宮中常用的伎倆罷了;而且她雖有心謀害皇嗣,但到最後德妃不也有驚無險的把大皇子生下來了嗎?陛下竟然真的完全不念結發之情,說厭棄就厭棄,怎麼看都有些……”

說到這裡伍氏悚然一驚,這些年一直卡在喉嚨口的疑問與揪心不由自主的脫口而出:“陛下……該不會是知道了什麼吧?”

太後被這話驚的整個身子都劇烈的彈動了一下,之後才鎮定下來,嗬斥道:“你說什麼呢!這怎麼可能?!”

“你也說了皇帝眼裡不揉沙子,要是真的知道了什麼,宮裡能這麼風平浪靜十幾年麼?彆一驚一乍的。”

伍氏心裡仍舊不安,“那件事”就是團隨時可能引爆的□□,誰知道什麼時候就碰上了個火星子,把所有人都炸死。

這時,恪敬公主板著臉走了進來:“皇祖母還沒跟父皇說完話麼?”

太後一見孫女,立即轉怒為喜,招呼著她坐在自己身邊:“你父皇已經走了,怎麼了?怎麼板著一張臉,是誰惹你不高興了?”

恪敬公主撒嬌道:“還不是皇祖母,您方才為什麼不罰罰那丫頭,也好替我出出氣。”

太後有些無奈,“你還要再提,我瞧她還不錯,知道替你遮掩。”

“……我有什麼好遮掩的……”

聽出了恪敬公主話裡的心虛,太後伸手點了點她的額頭:“還要哀家說出來不成麼……不過,你確實該改改你的性子了,當初確實是有不長眼的,但是現在可沒人敢招惹你,放寬了心,彆總是發脾氣,你瞧若桐那孩子都有這樣的朋友來時時刻刻維護她,你處處比她強,怎麼就不知道跟人家好好相處呢?”

恪敬公主低了低頭,不情不願的應了是。

“今晚留在寧壽宮這裡用膳吧,哀家吩咐了廚房做了你最愛吃的菜。”太後說。

恪敬公主有些為難:”我、我想去看看母後,她這次病了有些日子了,好久都沒出過門,我想去陪她吃頓飯,也寬寬她的心。”

恪敬公主固然驕縱,但是她這孝順的心是紮紮實實的,皇後雖為正宮,卻並不能為她爭什麼東西,反而還要身為女兒的恪敬公主時時幫襯,饒是如此,恪敬也從未抱怨過什麼,儘心儘力的伺候母親,她與妃嬪間的矛盾,也多是為了替皇後打抱不平才結下的。

太後暗歎一聲,到底不好阻了她儘孝的心,點頭同意了。

等恪敬公主一走,伍氏便寬慰道:“娘娘彆生氣,公主孝順是好事啊。”

“我不是生氣,我是替我的楨兒揪心呐,”太後道:“皇後越是受冷落,她就越容易鑽牛角尖,性子也越來越偏執,皇帝也是,為了這樣好的女兒,每個月抽出一天兩天來去皇後宮裡坐坐,能費他多少事呢?偏偏就是犟著不答應,多說兩句抬腿就走。”

她越說越傷心,既心疼孫女,又不滿兒子:“滿朝的人都讚他寬厚仁和……那真正寬厚的人是他嗎?他從小就跟個石頭似的,又倔又硬,大了反倒知道要軟和些了,可惜……”

老太後“呸”了一聲:“——都是裝的!裝的像模像樣的有什麼用,骨子裡還是那般冷硬,連我的話也一句聽不進去。”

“太後……”伍氏是真的沒轍了:“您不能隻看這一樁事啊,陛下平日裡噓寒問暖,有什麼好東西從沒說先給後宮的哪個妃子,不管多少全都送到您這裡,他侍母至孝,您又不是沒看見……”

“那是這些女人他都看不上!這將來哪天遇上了什麼真心喜歡的,你看著,保不準是個什麼樣子呢。”

太後倒也不是真的覺得皇帝有這麼不好,隻是在氣頭上難免如此,被伍氏勸了好半天,終於靜下來。

“孝順孝順,孝還不如順,我知道他孝順,可是我不缺彆的,就掛心一個楨兒,他卻從不肯放在心上,其他的孝順頂個什麼用呢?”

伍氏跟著歎氣:“您方才送衣服給陛下,他多高興啊,現在好了,為了個皇後,大家一起掃興。”

*

太後那邊在犯愁,卻不知道他兒子這邊並沒有如她所想直接回了兩儀殿。

轎輦停在那裡,邵循一開始還抱著跟自己無關的期待,但是她跪了一會兒,發現前麵的轎輦始終紋絲不動,這才終於自己站起來,硬著頭皮走了過去。

“陛下……”

那轎輦長寬都足有五、六尺,十分寬敞,頂端有稠帳垂下,能將裡麵的人遮住一半,皇帝端坐在其中,邵循並不能看見對方的全貌。

“你要去見若桐,還是回家去?”皇帝的臉隱藏在帳後,他的語氣卻十分淡定,像是跟很熟的人一起談論對方的去處。

偏偏邵循也沒覺得有任何不對,她低聲回答:“先去見阿桐……公主,然後回家。”

皇帝沉默了片刻,就在邵循以為對方不會說話時,轎輦中傳來皇帝平靜的聲音:“你上來吧,朕送你一程。”

邵循心中重重一跳,響到她幾乎以為心臟已經從口中蹦出來了。

“臣女不敢。”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能在這樣的情況下讓聲音保持鎮定的,但事實就是她現在所說的每一個字都吐字清晰,讓外人聽了會以為她現在心緒毫無波動。

“請陛下先行,臣女認得路。”

一旁一直跟著皇帝的何晉榮有些著急,一個勁兒的給邵循使眼色。

但是他的眼珠子瞪脫了眶也沒用,邵循絕對不可能同意跟皇帝同乘一轎的。

就在這時,皇帝伸手在扶手上敲了一敲,何晉榮忙不迭道:“落輦——”

轎輦穩穩的落在地上,邵循還沒反應過來,皇帝就揮開何晉榮要攙扶他的手臂,自己下了輦。

皇帝長的十分高大,站在邵循麵前,那種壓迫感還有戰栗瞬間抓住了她的心臟,讓她忍不住後退了一步。

“陛、陛下……”

“朕想跟你說說話,既然你不願意同乘,就隻能朕與你同行了。”

邵循深吸了一口氣,接著看著他道:“陛下請講。”

皇帝搖搖頭,示意邵循跟他一起走。

邵循猶豫了一下,在何晉榮拚命的暗示中,還是不敢違命,到底跟了上去。

能跟在皇帝身邊的人都是精挑細選出來的,幾個內侍互相看了幾眼,隻選了幾個遠遠的綴在兩人後麵,剩下的吩咐轎夫抬輦,一同回了兩儀殿。

那邊皇帝說是要跟邵循說話,但是實際上卻並沒有開口,若不是邵循能察覺到對方在遷就自己的步伐,特地走的慢了些,幾乎以為他已經忘了還有人跟著了。

路越走越偏,既不是往寧壽宮,也不是往公主院,但是邵循還是漸漸的感覺到了一絲熟悉。

直到站在一棟小樓前才徹底確定了

奉麟閣,竟然是這裡。

這裡沒有守門的人,皇帝輕輕一推,大門就開了。

“這處書庫是朕小時候常來的地方。”寧熙帝帶著邵循進了其中最大的一件書房,“後來這裡的書有許多都搬到了藏書閣,漸漸荒廢了起來,朕也就不常來了。”

層層疊疊的烏木書櫃排了一排又一排,偏偏打掃的不勤快,現下積了不少灰塵,在微光的照耀下靜謐的漂浮在空中。

邵循忍不住伸出手指去觸碰那帶著時光刻痕的書脊,再收回手時,指腹已經有了明顯的灰跡。

“這裡……確實荒廢了啊。”

彆的地方還算乾淨,但是書本整理起來就太費事了,打掃的下人想來也是能偷懶就偷懶,將這裡忽略過去了。

皇帝看著她的動作,道:“那天是朕近幾年第一次踏足這裡。”

邵循的手指微頓,若無其事的轉移了話題:“陛下既然頗為留戀,為何不派人來整修?對您來說,也不費什麼事吧?”

皇帝也不糾纏,順著她的話道:“朕自己都不常記起的地方,何必浪費人力來惺惺作態,除了能顯示念舊之意,也無甚意思。”

“既然已經不常記起,今日為何又帶臣女來呢?”

“隻是覺得你可能對這裡比較熟悉而已。”

這個話題是無論如何也避不過了了麼?

邵循緊緊抿起嘴唇:“是臣女冒犯了陛下!”

皇帝見她終於不是一副八風不動的樣子,忍不住笑了起來:“既然你知道當初是你冒犯了朕,怎麼如今倒生起氣來。”

邵循心道,就算是她主動冒犯在前,那誰占了便宜還說不準呢。

可是再一想,要是換了自己,好好地想看本書,冷不丁冒出個人來對自己又是親又是摸……那確實是吃了大虧的。

想到這裡邵循又有些理虧,張了張嘴,想說的又咽了回去:“陛下心情不好,我可不敢頂撞。”

皇帝問:“你又如何得知朕心情欠佳呢?”

她又不是瞎子,自然能看出皇帝在寧壽宮原本情緒還好,但是從寧壽宮出來之後就有些沉悶,想來是太後那邊說了什麼不中聽的,讓他不高興了。

見邵循沒有說話,皇帝便有些感慨:“想說什麼就說什麼,就算朕心情不好,也不見得就會遷怒於人。”

邵循知道皇帝的脾氣一向很好——至少在他們見的這幾麵中是這樣,她忍不住說:“陛下是九五至尊,有什麼難事不能排解的麼?”

皇帝好笑道:“這叫做‘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你身為國公之女,照旁人的說法,肯定說你也該是無憂無慮的,可是這是真的麼?”

自然不是,值得邵循犯愁的事多到數不清,樁樁件件都叫人沒辦法解決。

皇帝見邵循語塞,便轉身坐到了榻上,指了指旁邊的椅子讓邵循坐了,問道:“你們與恪敬究竟是起了什麼衝突?她可不是能吃進虧去的性子。”

邵循當著太後的麵含糊其辭,不過是因為料定對方一定會偏袒恪敬公主,但是此時明知道皇帝也是她的父親,卻並不害怕向他實話實說。

她將事情的經過一五一十的講完了。

皇帝靜靜地聽著,期間並沒有說話打斷,直到她講完為止。

“你做的不錯,隻是最後不該冒險,若是恪敬氣的狠了,真的動了手,你不就吃虧了。”

邵循聽他第一反應竟然是和二公主一樣,擔心自己受傷,心裡說不上來是什麼滋味,隻是低著頭,聲音有些悶:“恪敬公主不是那等人……再說,就算真挨上一巴掌也沒什麼……”

皇帝搖了搖頭,又道:“不過前麵說的話好,宮中並非不講理的地方,就算是公主也沒有無法無天的權力,恪敬近來確實越來越浮躁,很該有人來治治她。”

經過前麵的鋪墊,邵循已經漸漸在他麵前放鬆了下來,不再那樣拘謹,她聽了這話忍不住說:“陛下既然知道公主行事有不妥,為何不出言教導呢?公主仰慕您,您的話,她未必不肯聽。”

皇帝沒想到她竟然反問自己,這時也經不住看了她好半天,直到邵循有些不自在了,才道:“她自小是皇太後在撫養,太後看的嚴,就連朕說幾句都會不悅,到了現在,越發不好越過她老人家插手了。”

這種解釋的話皇帝從沒對彆人說過,但是即使邵循知道對方肯這樣找個像樣的理由向她解釋已經很不容易,但還是忍不住在心裡腹誹——

什麼不好插手,要是真的上心,太後還能攔著皇帝不讓他親近女兒不成,說到底還是不是真心想管,何況大公主可以說有太後攔著,那二公主長這麼大也沒見他管過幾回啊。

邵循從小就能掩飾情緒,這時心事也沒在臉上顯露出來,但是不知怎麼的,皇帝一見她的眼睛,就能猜到她在想什麼,便微歎道:“朕確實也從來不是個好父親,你說的不錯。”

邵循膽子已經漸漸大了,她低聲道:“隻是知道有什麼用,您又不改。”

她不知想到了什麼,情緒明顯低落下來:“為人父母,不該是這樣的。”

她這樣的傷感,叫皇帝想起了多年前還是英國公世子的邵震虞喪妻的事情,這孩子是英國公的長女,應該就是難產去世的原配夫人留下的那個女孩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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