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晉江獨發(1 / 2)

兩人一路走出金光寺後殿,來到了更為幽靜的後院中,這裡是多位寺中長老居所,僻靜清幽,下續林木花蟲為景,中引山間清泉為溪,上接薄霧天光為燈,與金碧輝煌的大殿相比又是另一番景致。

到了最深處的一間房間前,那僧人斂目肅容,對著邵循做了個“請”的姿勢,竟連親自敲門打擾也不敢做。

邵循見狀,便上前叩響門扉。

裡麵熟悉的聲音帶著不緊不慢的語調:“是誰?”

邵循道:“是我。”

聲音不可遏製的帶上了一絲愉悅:“進來吧。”

邵循推門而入,將門合上後便朝裡走去。

這間屋子滿是檀香的味道,濃鬱卻不刺鼻,嫋嫋的香煙從大廳中的一尊半人高的鎏金香爐中緩緩升起。

邵循繞過這尊古樸的器具,撩開門簾進了裡間。

東次間中靠左盤膝坐於蒲團上的是一位年紀越麼七八十歲,老態龍鐘的僧人。

這是金光寺的住持慧源大師,這些年他日益年長,隻在一月一度的佛會上露麵,等閒已經不再見客。

能讓他掃榻相待的人自然不是常人。

慧源大師的對麵以相同姿勢坐著的便是當今聖上,寧熙帝無疑了。

他微服出宮,穿的是一件淡青色的常服,很是樸素,衣角繡了顏色稍深的翠竹,除此之外,隻有袖口和腰帶上裝飾了相同的花紋;頭上沒有帶釵冠,長發全部放下來,隻用了一根細發帶將上半部分輕輕束起,他氣質本就內斂,這麼一打扮,一點看不出是手握天下的至尊,倒像是個在山野間遊玩的公子哥兒。

邵循覺得有些新鮮,忍不住看了一眼,再看一眼。

皇帝的嘴角微微上翹,他看著邵循,衝她伸出一隻手:“到這兒來坐。”

邵循知道現在不是宮裡那般講究,便簡單的行了個禮,跪坐在了皇帝身邊的蒲團上。

慧源大師原本閉著的雙目微微睜開,以極輕柔的視線看了一眼邵循,微微一頓,便道:“這位女施主有禮了。”

他雖是僧人,但是長須翩翩,麵目慈祥又不失高深,這個樣子真的很能讓人聯想到“仙風道骨”四個字。

邵循平時不怎麼拜佛,說是信仰什麼也沒有,但是她對這些還是存著不小的敬畏之心的,當下恭恭敬敬的雙手合十,回禮道:“大師有禮。”

皇帝看著這兩人打完了招呼,這才與慧源道:“這次朕來這裡,除了邀您進宮給太後診治,也是想讓您替這孩子瞧瞧,看有沒有什麼不足之處。”

邵循之所以看見皇帝在此一點驚訝也沒有,自然是提前就知道這件事了。

這倒不是有人跟她透露過皇帝的行蹤,而是兩天前太後曾召她進宮,又在寧壽宮見到了“恰好”也在的皇帝。

太後當時問她有沒有空,在宮裡多住兩天。邵循當然是婉拒了,用的理由就是今天要來陪著外祖母來金光寺禮佛,接著太後就隨口提起了前些天皇帝還說過要請慧源大師進宮的事。

邵循聽了,下意識抬頭就看向了坐在一旁聽她們閒聊的皇帝。

她當時就有了微妙的預感,恐怕對方也猜到了。

兩人雖沒有明說,但對今天這次見麵彼此都有了一點心知肚明的感覺。

但繞是如此,邵循之前也不知道皇帝還有讓慧源給她瞧病的計劃,她略帶訝異的看了他一眼,接著就感覺自己放於膝側的手被輕輕碰了一下。

她當即轉頭去看慧源去了。

慧源雖一副仙風道骨,不食人間煙火的樣子,但所謂人老成精,心裡自然也有著十二分的精明,皇帝和邵循之間的情景他全看在眼裡,就算見到邵循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女,也絕不會像有些沒腦子的人一般問皇帝這是不是他的公主。

也幸好沒問,要不然皇帝翻不翻臉還是兩說。

慧源請邵循將手放在案枕上,一邊把脈,一邊觀察其麵色,把完脈又問了她幾個問題,這才跟皇帝說:“陛下放心,這位小姐身體康健,隻是年輕人愛食生冷,不知保養,總有些虛寒之症,這都是常事。”

皇帝凝重道:“可需要開幾服藥調理調理?”

“很是不必,”慧源搖頭:“是藥三分毒,小姐身子很好,平日裡節製飲食,加上食補就是了。”

皇帝這才放了心,臉上送了許多:“多謝大師了。”

邵循收回手腕,也道謝道:“有勞大師費心。”

慧源搖頭示意不必,又問道:“不知陛下與小姐是繼續聽貧僧講經呢,還是四處去轉轉,光明山雖然人來人往,但是後山是本寺私有,風光秀麗更盛前山,您二位之前可能來過,但是結伴同遊恐怕是第一次吧?”

皇帝不得不感歎這老和尚人老成精,嘴上卻相當平淡道:“大師今日本要給信眾講經,朕耽誤了你不少時間本屬不該,如何能再耽擱呢?”

慧源微微一笑,隨即起身送二位出了門。

*

光明山後山雖說名義上是金光寺的私產,但其實要是什麼達官貴人想要進來遊玩也不會將人拒之門外,至少邵循就來過兩次。

她原本擔心和皇帝走在一起會被旁人看見,但是到了才知道,今天是金光寺的講經日,就算是有什麼高門到這兒,此時也大多在後殿聽講,並沒有人像他們一樣,有閒心在後山閒逛。

不、應該說有閒心的隻有皇帝一個。

現在天氣多少有些轉涼,已經入秋了,後山種著大片的楓樹,雖然還不到觀賞的最佳時節,但是原本的綠葉已經有了紅意,讓人看了覺得分外有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