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其實是邵循主動的。
她一旦下定了決心,其實在這一方麵不算扭捏,至少比一般的閨秀要大方些,所以在皇帝拍著她的背安慰她時,那種羞怯不敢麵對他的情緒已經沉澱下去了。
邵循側頭靠著皇帝的肩膀,悄悄抬眼看著他,帶著幾分大膽:“陛下覺得好不好?”
皇帝心中的愛意像是溢出來,自然眉梢眼角都是溫柔,“你覺得呢?”
邵循坦率的點了點頭:“我覺得挺好的。”
皇帝經不住笑了:“病還沒好,就來招惹朕。”
邵循有點不好意思,她被親了這一下,似乎身上的病痛都減了些似的,蹭了蹭男人的肩膀,她輕聲說:“陛下,謝謝您來看我。”
皇帝攬著她:“這有什麼好謝的呢,不過天經地義而已,你病的這麼重,朕便是在宮裡待也待得不安穩。”
邵循想說她的家裡人都沒有“天經地義”的來探病,但是又不想在這時候抱怨些無關緊要的人來掃興,便道:“總之,您從宮裡跑出來,陪了我這麼長時間,我是一定要謝的。”
皇帝的目光動了一下,接著不動聲色的問道:“那你的謝禮呢?”
邵循已經多少有點了解皇帝的性格了,他大多時候十分穩重,但是骨子裡又帶了點不怎麼明顯的狡黠,總是在使旁人相信他是個正派人的時候冷不丁地捉弄你一下子,要是不了解他,保不齊還要以為自己想多了。
邵循咳了一聲,非常坦然道:“以身相許,您要不要?”
被搶了詞的皇帝明顯愣了一下,這才哭笑不得的刮了刮她的臉頰:“你這孩子,膽子越來越大。”
邵循成功的避開了皇帝的一次小陷阱,不免有些小得意,她又想起了另一件事,好奇的問道:”對了,陛下,您今天是怎麼進來的?”
上次他是帶著人直接正大光明的從英國公府的大門走進來的,但是今天情況不一樣,英國公本人不在府中,他在千秋節造訪臣子家裡,一待待大半天,明顯不合常理。
要是皇帝是那種興頭上來,隻管自己的心意不管其他的人也就算了,但皇帝明顯不是這樣的人,他更不可能不為邵循著想,所以他來肯定是考慮周全了的。
皇帝淡然道:“就那麼進來的。”
邵循狐疑的歪著頭看了他半晌,突然道:“您不會是□□進來的吧?”
他到哪裡都不可能單獨一個人,所以肯定明裡暗裡不少人跟著,所以他難不成是帶著人……
皇帝不為所動,怎麼著也不肯回答。
邵循就不再問了,隻是靠著皇帝輕聲重複:“謝謝您。”
皇帝唇角上彎:“現在還用不著你以身相許,每天給朕寫信好不好?”
“寫信?”邵循覺得有點肉麻:“可以是可以,但是沒什麼好寫的呀,每天就是那些事,又沒什麼意思。”
皇帝微微挑起了一邊眉毛:“你跟若桐沒兩三天就要來往一封書信,怎麼就有的寫了?”
送進宮的信件都是要經過檢查的,就是為了防止有人夾帶,邵循也不意外皇帝會知道自己與二公主有信件來往。
邵循無奈:“我們女孩子間都是寫些東家長西家短的小事,給您看了就是浪費時間了。”
“是不是浪費朕說了算。”皇帝道:“你隻管寫就是了,不許寫些‘安好勿念’的話來敷衍。”
邵循不想寫,她眨了眨眼,試探道:“反正我給阿桐的信都要經過檢查,您乾脆打開來看了好了,就當是我寫給您們父女兩個的……”
皇帝被她這神來一筆給弄得既好氣又好笑,他輕輕點了點她光潔的額頭:“一封信,給兩個人,姑娘,你可真能出主意。”
邵循正要抱著皇帝求饒,聽到皇帝的話突然有點疑問:”陛下,您好像從來沒有叫過我的名字對不對?”
皇帝見了她,都是稱她“姑娘”、“小姑娘”之類的,還有一次叫過她“小珍珠”,但是除了詢問姓名的那一次,好像確實從沒聽到皇帝喊她的名字。
皇帝倒沒注意到這個,沉吟道:“朕現在是叫慣了,但是一開始是感覺你並不喜歡自己的名字才不喊的。”
他還記得她說自己名字的含義是“循規蹈矩”。
這實在不像是帶著喜愛的描述。
邵循愣了愣,然後道:“還……可以吧,小的時候確實很不喜歡,但是大一點就釋然了,畢竟名字是自己的,糾結究竟是什麼意思未免顯得有點矯情了……您還記不記得在奉麟軒您是怎麼解釋這個字的。”
皇帝當然記得,那一天他印象深刻,直到今天都能回憶起邵循當時說的每一句話,做的每一個動作。
“循善……循雅。”
“對呀。”邵循笑吟吟地:“您金口玉言,這就是我名字的含義了。”
她小的時候和父母不住一個院子,底下又有一對能鬨翻了天,偏偏身體又不好的雙胞胎弟妹,自然不怎麼起眼,祖母行事有自己的規矩,除了極過分的事,該是父母管的事她絕不會插手,比如說給孫女起名字。
因為邵瓊小的時候生的格外弱,邵震虞擔心這個女兒養不活,便一直拖著沒起名字,連帶著邵循和邵纓也沒有名字,直到雙胞胎滿了三歲,邵瓊身體養得差不多,絕不會輕易夭折時,才給三姐弟起了名字。
他們兩個是同產姐弟,起的自然是一對兒。
而那是邵循正好處於一種對世事半懂不懂,想要什麼不會掩飾的年紀,她甚至不知道夫人鄭氏不是她的親娘,本能的想跟母親親近,撒起嬌來也覺得理直氣壯。
要是對著親娘,這舉動其實很正常,但是跟弟妹爭繼母的寵愛,自然顯得既不識趣又不懂事,邵震虞覺得這女兒被祖母溺愛的太過驕縱,就替她選了“循”這個字,作為警示。
邵循懂事之後,確實有段時間對這個名字很膈應,但是時間長了又不覺得有什麼了。
“你知道朕的名諱麼?”
邵循笑了:“這隻要是識字的怕是都知道吧,畢竟是要避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