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漸漸深了。
就在皇帝已經將他筋疲力儘的小姑娘抱在懷中,共赴夢鄉的時候,太極宮中卻多的是不眠人。
無數雙眼睛緊緊盯著甘露殿,她們的人手插不進殿內,便隻能忍著內心的焦灼盯著它的大門,時時刻刻希望能看出什麼動靜。
延嘉宮中,淑妃也一直沒有睡著,寢殿內的蠟燭隻留了幾隻,顯得燈火昏暗。
淑妃躺在她布置精致、環繞著香氣床上,卻一直睜著眼睛,透過昏暗的光,費力的數著頭頂床帳上的條紋。
守夜的宮人捧著一盞光線微弱的燈,輕手輕腳的進來,想替主子蓋蓋被子,再熄一盞燈。
可是她還沒有來得及掀開床幃,就被淑妃幽幽地聲音驚了一下:
“……那邊有沒有消息?”
宮人一愣,接著有些為難:“回娘娘的話,現在還沒有……”
淑妃坐起來,宮人連忙想拿衣服給她披上,被擺手拒絕了:
“幾時了?”
“……剛過醜初,娘娘先睡吧,”那宮人急忙道:“甘露殿那邊自有人看著,陛下一離開,我們一定跟您通傳!”
“……醜初?”淑妃的語氣在深夜中顯得格外譏諷:“不必等了……嗬,他到天亮能不能從那丫頭床上爬起來還未可知呢……”
那宮人不是珍珠,跟淑妃的關係也不算推心置腹,聞言一臉尷尬,涉及貴妃,她不敢附和,又不知道怎麼安慰,隻能乾巴巴的重複道:“……娘娘還是先睡吧。”
可是淑妃如何能睡著!
她現在渾身上下都寫滿了煩躁,恨不得起身把整個宮裡的東西砸個稀巴爛來泄憤,可是她又不比德妃,脾氣上來可以隨心所欲。
淑妃更想要麵子,就不能當著眾人的麵發火,也不能讓人家知道,她現在為了皇帝寵幸新人而怒火中燒。
更憋屈的是,她現在甚至不能打砸東西泄憤——管著後宮內諸器用具的不是延嘉宮這邊的人,她前腳去補了什麼,後腳滿宮裡都能猜出她是為了什麼需要補東西了。
這一晚上她都在等,等皇帝什麼時候從甘露殿出來,可是如今都等到半夜了,再說人家在一個絕世美女屋子裡,跟之前來看她一樣,都是喝兩杯茶,聊聊孩子之後就離開的話,未免也太自欺欺人了。
不是說她身為宮妃不許皇帝寵幸彆人,而是……皇帝之前明明都可以素那麼長時間,讓人都以為這是徹底清心寡欲了。
因此就算是新人進了宮,也難免會讓人有一種錯覺和期待,覺得這位保不齊也是個擺設,空有尊貴的位分,但也要跟她們一樣獨守空閨。
雖然這種想法過於樂觀,但是淑妃可以肯定,後宮裡少說有一大半的女人都是這麼期待的。
期待皇帝在貴妃進宮當晚不搭理她,或者退一步,礙於麵子去甘露殿坐坐,過不多會兒再出來也行啊。
可是這長夜綿綿的等待,像是巴掌一樣扇在了她們臉上,明明白白的告訴所有人——不是皇帝看破紅塵不進女色,而是你們不夠年輕、不夠漂亮,不夠討人喜歡。
相比於其他人,淑妃心裡更要憤恨百倍,這個踩著她的頭把她踩到泥裡的人是她的堂侄女,在不過半個月之前,她還在嫌棄人家,想方設法的想讓她離自己兒子遠一些,不要妄想攀龍附鳳。
現在倒好,邵循沒有攀趙言彬這“龍子”,直接攀上了他父親這條貨真價實的真龍。
誰說人生的際遇不夠奇妙呢?要是還有選擇的的機會,淑妃一定二話不說就立馬把她定給自己兒子,也好過這樣跟……
讓人看夠了笑話。
*
淑妃怎麼想,邵循不知道,也不去關心。
她在這很有些寒意的初冬,舒舒服服的窩在皇帝溫暖的懷裡睡滿了一整夜,睜開眼時還有些迷糊。
這時候天還沒亮,室內隻有很暗淡的光線,邵循睜開眼沒多久就清醒了過來。
她現在幾乎沒穿什麼衣服,枕在皇帝臂膀上跟他睡在同一個被窩裡,身上還有一點點酸脹。
這是很奇妙的感覺。
她從沒跟人這樣親密過,就算不算上昨晚上的……也是如此。
隻是與他肌膚相貼,倒像是兩顆跳動的心也毫無隔閡的黏在一處似的,不分彼此,親密無間。
邵循在皇帝懷裡輕輕抬起頭,接著微弱的光線仔仔細細的看著這個已經是她夫君的男子。
看著看著,她又覺得很不滿足,便伸手悄悄戳了戳她眼前的鎖骨,輕輕地。
有點硬。
她抬了抬頭,皇帝的下巴棱角分明,平常看上去就很貴氣,從她這個角度看上去下頜線極其優美,要是單看著這一處還讓人有一種這人十分傲慢的錯覺。
但是他明明那麼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