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回答坦然而無畏,趙寰眼中的瞳仁卻在這一刻驟然緊縮了起來。
他的嘴唇微微動了一動,卻沒有發出半點聲音,神情也沒有發生太大的變化,若是非要形容,那應該說,這是一種類似於茫然的表情。
邵循的話一字一字非常的清楚,雖然很輕,但是在趙寰的耳邊如同春雷乍響,讓他一瞬間覺得自己似乎並沒有懂她話裡的含義。
……是他想的那個意思嗎?還是他自作多情,其實這根本就是在說一句很正常、沒有任何隱喻的話?
而邵循這邊,這句話聽上去似乎十分流利,也比趙寰顯得熟練的多,但實際上她心裡緊不緊張也隻有她自己知道。
邵循感覺自己的喉嚨乾的要命,這讓她輕咳了一聲,不等趙寰回過神來,就轉移了視線,狀似輕描淡寫道:“……快要學會了,殿下,我要去練習,請你自便吧。”
就像她自己從沒說過剛才那句話似的,邵循若無其事的騎著馬從被她一句話引得呆立在原地,幾乎不知該如何思考的趙寰身邊走過去。
邵循控製著烈陽轉過身,才用右手緊緊按住胸口,把一口氣重重的呼了出來。
但是就是這幾步的功夫,烈陽的腳步猛地一停,被人從下麵拉住了韁繩。
邵循看著一言不發盯著自己的趙寰,心頭就是一跳,還沒等反應過來,甚至也沒看清住對方是怎麼動作的,眼前一花,他就從視野中消失了,然後邵循立即就感覺溫熱的感觸貼上了脊背。
她震驚的完全來不及思考,身後的人便將她手中的韁繩毫不費力的抽走,一夾馬腹,令烈陽如驚弦一般極速奔馳起來。
“你——!”
邵循的驚叫嗬斥沒有出口就被迎麵的疾風堵回了肚子裡,她這才算是見識到了真正頂級的千裡馬全力奔馳起來究竟是什麼速度,根本沒有多少加速的時間,幾乎在她反應過來的時候,兩邊的風景就連成了一條筆直的線,飛快的向後倒退。
邵循從沒感受過這樣的速度,加上激烈的顛簸和駿馬飛馳時超乎想象的高度,她嚇得心臟幾乎要跳出來,下意識緊閉起雙眼,連避嫌都顧不得了,手指緊緊的抓住了趙寰置於她身側的手臂。
無依無靠的身體完全沒有辦法坐穩,她感覺自己隨時都要被甩下去,隻能本能的向後依靠,背後山嶽一般堅硬穩定的胸膛意外的能給她帶來安全感,因此被迫被緊緊圈在趙寰懷裡,倒像是她自己投懷送抱似的。
邵震虞剛剛放下心,就看到了這一幕,彆說他了,就連賀致遠和薛衍的愣住了,不可置信的看著他們二公子和人家姑娘擠在一匹馬上共乘一騎,眨眼間就駕著馬跑的連影子都沒了。
不是邵震虞不追,而是他這時侯目瞪口呆,足足愣了有四五息的時間才徹徹底底的醒過神來。
接著簡直就是暴跳如雷,在薛衍下意識攔他時毫不留情的給了一拳,把對方的眼圈都的紫了一圈。
“這就是你們說的正派規矩人?!”他躲著腳在腰上摸來摸去沒摸著才想起進禦林苑前要把佩劍都卸下來了,當下又急又怒的四處找馬把人追回來:“我……”
一長串臟話從他嘴裡吐出來,賀致遠想要是趙寰在他麵前,說不定連唾沫星子都能給噴在臉上,他看了一眼捂著眼眶一句話不敢說的薛衍,猶豫了一下,還是一邊跟上前去跟邵震虞一起往馬廄走,一邊硬著頭皮找補:“……你、你先彆急,二公子他心裡有數,當著我們三個,不可能把邵姑娘怎麼樣的……”
“呸!”邵震虞怒火中燒:“我看他就是太有數了,當著我的麵就敢截人——感情不是你的妹子你不心疼!”
趙寰再怎麼樣也是個少年,年輕氣盛,要是一不小心克製不住做出什麼事來,到時候不說邵震虞的腿有幾條腿都能被他父親打斷,就是這些天他跟妹妹也相處出了感情,這是親妹子,真出了事不談其他,感情上他就會愧疚到死的。
賀致遠心裡也在暗罵趙寰這是什麼臭脾氣,生來就是一副天膽,真是隨心所欲,什麼事都敢做,但是嘴上還是要圓場:
“我要真有個妹子就好了……你放心,二公子不會做什麼的,他根本沒必要嘛,必定是有什麼話要單獨跟邵小姐說……退一萬步講,這是邵叔的親閨女,這要真有什麼,你還怕主公不給你妹妹做主麼?”
這番話好歹讓邵震虞恢複了一點理智,他頓了頓,冷哼了一聲:“你們道理倒是足……不知道剛才是誰信誓旦旦的保證趙寰對女人沒興趣的。”
“……這不是此一時彼一時麼,少年知慕少艾,我就不信你跟弟妹當初沒有私底下見過麵。”
邵震虞被這句話堵得氣哼哼的,但是他跟鄭永晴當初確實也有過那麼一兩件出格的事,也沒法理直氣壯去反駁他,隻能想儘快找一匹馬去追人。
邵循這時候是沒辦法體會到兄長的關愛了,烈陽自進京以來跑的一直不如在外邊儘興,好容易解了禁,感受著他的主人情緒激蕩之下的催促,可不就是瘋跑一通,跑到哪裡算哪裡,完全不看路。
至於多載了一個人,邵循這一點輕飄飄重量對烈陽這樣的馬來說有跟沒有也差不了多少。
邵循緊緊貼著趙寰,始終處在失重的感覺裡,連眼都不敢睜開,卻始終閉著嘴巴不肯開口,到最後實在顛的受不了了,才道:
“你……你停下!我難受……”
風聲很大,就連邵循自己都聽不見自己說的是什麼,但是趙寰卻像是聽見了什麼似的,一聲不吭的勒馬讓它慢慢停了下來。
邵循隻覺得剛剛穩定了下來,就被人一拽,身子歪倒就要從馬背上跌落,但是她在感覺痛之前就已經落進一個堅實寬闊的懷抱中。
她暈頭轉向的被抱著走了幾步,這才終於感覺到自己的雙腳紮紮實實的踩在了地上。
等她終於稍稍緩過來,整個人已經靠在了一棵古鬆樹乾上完全不能動彈,眼前是趙寰離得極儘的一張臉。
他比邵循高不少,微微垂眸,居高臨下的俯視著她,緊抿著嘴唇,下巴的線條繃的很緊,似乎是在忍耐什麼。
離得太近了。
這是邵循的第一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