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對森鷗外有所期待,所以才想從父親大人那裡得到心意大禮包。
趴在課桌上的白鳥彌伸手戳著麵前的帷幕,在森鷗外那邊看來,帷幕顫動,星光搖晃,帷幕上凸起一個小尖角,對麵鬆開手,尖角消失,過一會兒又出現了。
他能想象到白鳥彌此刻的模樣,一定是有些不開心地趴在桌上,那張可愛又可氣的臉枕在手臂上,另一隻手發泄似的玩弄著麵前的帷幕和星星燈。
他對白鳥彌剛才的話若有所思。
認識沒多久之後,他就注意到白鳥彌對“禮物”和“心意”的執著,這兩個詞在他口中出現的頻率極高。
也正因此,在軟禁他的時候,森鷗外才會不允許任何人接近他,把禮物變成隻有他聽話的時候才會給予的“獎勵”。
不過當時的他還不了解白鳥彌本身的實力,所以這個計劃沒能成功。
一直以來,森鷗外沒對這個詞進行額外理解,隻和常規理解一樣——送禮物給白鳥彌,就能體現心意。
他當時猜測可能是在研究所的時候,某個研究員的舉動給他留下了這樣的印象,以至於他會如此執著獲得禮物。
但是在白鳥彌離家出走後,看到隻剩下自己禮物的房間,森鷗外察覺了不對勁。
中也君和其他人送的禮物去哪了?
他找遍了彆墅也沒找到。
他第一個想法是小彌離家出走的時候帶走了。
可就算禮物被帶走,也會留下空位、痕跡,可他什麼線索都沒發現。而且小彌沒道理禮物帶走了,貓卻不帶走。
之後他懷疑小彌的異能會不會和空間係有關。
和被表象的迷惑的其他人不一樣,他對白鳥彌的異能猜測是“修改物體的形狀、重量屬性”,這個猜想完全可以疊上空間係。
蘭波的【彩畫集】就可以釋放亞空間方塊,並控製亞空間內的物體,還能把屍體變為異能生命體並操控。
蘭波曾利用這個異能釋放出荒霸吐,導致那個軍方研究所第一次被毀滅。假設他們後來重建研究所的時候對蘭波的異能感興趣,想
研究出一個類似的異能去控製中原中也,也不是沒有可能。
這個猜想在他後來找清潔工詢問之後被擱置了。
除了他送的那幾個被拆開的禮物,清潔工沒有在白鳥彌房間的垃圾桶裡收到過其他包裝紙和包裝盒,更沒有食物殘渣。
清潔工都覺得著乾淨得過分了。
這就有些奇怪了。
就算有的禮物可以收藏著不拆封,一些食品禮物也必然會產生塑料包裝,難道白鳥彌連食物或者吃完的包裝袋也一起收藏起來?
以他對白鳥彌的性格理解,絕不是那樣。
而且白鳥彌性格張揚,就算把禮物收藏了,也一定找機會展示出來,向彆人炫耀。
可他從來沒有炫耀過,那些禮物不像被收藏起來,更像是憑空消失了。
再回顧白鳥彌對“禮物”和“心意”的執著。
如果送禮能代表心意,那自然是越珍貴、越合心意的禮物越好,但白鳥彌卻從不在意禮物的價值,也從來沒有說過討厭什麼禮物。
連中原中也都覺得,一顆糖就能把他拐走。
森鷗外由此做出一個猜想。
也許白鳥彌能在禮物中感受到心意,並且能夠轉化這些禮物,心意越多對他越有利?
異能力的充能機製?
當初夏目老師就和他說過,流浪時期的白鳥彌沒有基本常識,無法辨認食物,會直接吞吃錢幣。
如果說那不是沒有常識或者異食癖,那隻是他在按照異能力需求補充能量,那些錢幣都是他從將死之人身上獲得的“禮物”呢?
這同樣隻是一個猜想,但在聽完白鳥彌的擇偶標準和剛才抱怨後,他確認了自己猜測。
原來如此。
他恍然。
所以小彌從不在乎禮物的價值,也不會有討厭的禮物類型。對他來說,一顆糖的心意也許比一顆稀有寶石更珍貴。
所以小彌比起自己,更喜歡中也君他們。
所以自己的禮物並不是被喜歡,而是被嫌棄地留下來。
所以……小彌從始至終都能感受到,自己究竟有多少真心。
這不是虛無縹緲的直覺、不是誤解,而是他的異能力明明白白告訴他的事情,任自己口才再好也無法辯駁,任自己演得天花亂墜也無法掩蓋。
森鷗外猶如被人兜頭一潑冷水,周身氣息森冷。
試想,如果是他擁有這樣的能力,看到假模假樣關心他的人,大概隻會覺得可笑,就像在看小醜表演。
小彌究竟是怎麼看他的呢?
森鷗外張了張嘴,險些喊出他的名字。
他冷靜下來,用平靜的語氣詢問:“你希望你的父親怎麼做呢?”
在等待白鳥彌回話的間隙,身為港口Mafia首領的大腦已然幫他製訂了一個計劃。
如果白鳥彌使用異能力需要充能,那麼隻要把他的異能階段性耗空,讓他進入虛弱階段,他就能被輕易捕獲。
到時候,他曾經的計劃就能實行了。
隔絕他與外界接觸,避免有人給他充能,令他始終處於虛弱狀態無法逃出,隻有乖乖聽話才會給予他獎勵。
他眼神暗了暗。
眼前,隔著帷幕,白鳥彌漫不經心地玩著星星燈,給出了他的回答。
“我隻是想要父親大人更喜歡我一點。”
森鷗外的呼吸凝滯了。
即使有變聲器的阻礙,他還是能在腦內還原出小彌那種甜甜的聲音。
森鷗外麵對充滿可行性的抓捕計劃,並沒有心動,也沒有打算實行。
他有很多理由。
比如這個計劃前期代價必然很大,去年港口Mafia捕獲
魏爾倫就折損了大量異能者和武鬥派,後來還經曆了龍頭戰爭,直到今年才緩過來,經不住再來一次填命式捕獲或刺殺。
比如他還沒搞完全清楚白鳥彌的異能力,沒搞清楚白鳥彌在龍頭戰爭時展現的形態,他隻有一些猜測而已,貿然衝上去是愚蠢的行為,也無法估算需要多少消耗,有可能填上整個港口Mafia也無法捕獲他。
比如白鳥彌不是夢野久作那樣異能無法自控的情況,也不像魏爾倫當初那樣準備殺了他,除非白鳥彌打算殺了他或者立刻毀滅橫濱,否則其實沒有必要大費周章將他關起來,應該用其他辦法拉攏。
不然的話耗費那麼大,就為了讓他乖乖聽話,完全得不償失,萬一他放出來後翻臉了,港口Mafia根本沒有第二次封印他的力量,還平白惹上他的仇恨。
比如……這是他的兒子。
森鷗外的大腦再一次找到最優解。
他其實早就選擇了最好的計劃。
白鳥彌是他的兒子,過去是,以後也會是。
隻不過自己需要稍微優化一下計劃,既然已經知道虛情假意對白鳥彌無效,那使用真心實意就可以了。
這個想法一出來,不說彆人,連森鷗外自己都想笑了。
可除了這個計劃,他腦中另外順位的計劃分彆是換爹和放棄,相較而言捕獲計劃是一個毫無性價比的愚蠢計劃,已經被扔進了廢紙簍裡。
換爹意味著承認自己的失敗,放棄意味著把自己唾手可得的異能者送給軍警,捕獲意味著自損八千傷敵一千。
森鷗外慎重思考一番。
他還是好好當爹吧。
表現一些真心……應該也沒有那麼難?他不介意嘗試一下。
森鷗外伸手輕觸帷幕上凸起來的部分,隔著帷幕與白鳥彌指尖相對,把凸起來的角頂回去。
既然他還要當爹,那有的事情就該和兒子好好談談了。
他沒有摘下變聲器,卻問:“可我的兒子想把我送進警局呢,帷幕後的小天使,你覺得我該怎麼辦?”
帷幕的另一邊,白鳥彌猛地瞪大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