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動時間是在21日晚上。
連燈光都吞沒的沿海大道上, 二十個身穿黑西裝的年輕人恭敬站立著,前方是頭發灰白,帶著單片眼鏡的年長指揮。
立原道造是集合之後才發現這次行動居然還有黑蜥蜴的人出馬, 為首的人是黑蜥蜴的隊長廣津柳浪,是精英中的精英。
他們集合之後並沒有得到任何吩咐, 也不知道今天的任務內容是什麼,隻是在這裡等待著某個人。
廣津柳浪仔仔細細地打量著他們, 仿佛是某種審查。
開著遠光燈的黑色高級轎車就在這時像幽靈一樣駛來,緩緩在他們前方停下。
立原道造知道這是組織配的公車,坐在上麵的人恐怕就是他這次的目標了。
廣津柳浪上前恭敬行禮,喚道:“少主。”
果然!
立原道造立即睜大眼睛去看少主的模樣,可惜遠光燈晃眼, 還有廣津柳浪的背影遮擋, 他什麼都沒看到。
車上的人並沒有下來, 隻是車窗降下來一道縫,能傳出聲音。
廣津柳浪對車上的人說:“少主,請對這次行動下達指令。”
少主聲音冷淡:“速戰速決。”
廣津柳浪躬身應是。
少主又說:“人太多了。”
廣津柳浪麵露難色:“……這是首領的吩咐,他擔憂您的安危。”
“你們是要和我搶獵物嗎?”少主語氣危險起來。
廣津柳浪連忙道歉,並說:“我會將人數削減至——”
“6人。”少主說完又把黑色車窗升上去。
六人就是兩個人小隊,也就是兵分兩路的意思, 廣津柳浪會意, 轉身挑了一圈, 挑出五個人來,連帶他自己在內就是六個人,其餘人去做今晚的接應後勤。
立原道造運氣不錯,不僅入選了,還和廣津柳浪一隊, 大概率能近距離接觸少主。而灰崎祥吾則在另一個人小隊裡。
打發走多餘的人,廣津柳浪才和他們說起今天的任務,給另一個小隊分派任務,讓他們從另一條道前往目標地點。
並在白鳥彌的催促和許可下,他帶著自己小隊的兩個人上車。
車上很寬敞,也很暖和,立原道造終於親眼見到了少主,心中不知為何有些激動。
他在鏡頭上看過的白發少年坐在他對麵,身上散發著危險的氣質,沒有穿Mafia風格的黑西裝,而是一身黑色皮質夾克,毛茸茸的領子圍住纖細的脖子,顯得張揚傲氣,驕縱任性。
他翹著腿,手肘撐在小桌板上托著腮,麵無表情,金色豎瞳垂眸看著從機密文件袋裡拿出來的資料。
這次行動的目標是一位叫做南本的組織成員,他最近借著組織的名義私下裡向組織勢力裡的人賣白-粉。
自森鷗外上位之後,港口Mafia在橫濱內明令禁止白-粉交易行為。這種犯罪或許能帶來暴利,但完全不可控,會招致政府的排斥和針對,與森鷗外希望與政府達成共生關係的目標完全相反。
但南本是龍頭戰爭後被吞並的若乾小組織成員之一,他在原本的組織就乾這種買賣,加入港口Mafia一年後,他又開始重蹈覆轍。
短時間內迅速擴大,表麵看起來繁榮,人員質量難免會參差不齊。
森鷗外想要的可不是空中樓閣,因此這一年裡港口Mafia都在內部整頓,打牢基礎,並招收新人換血。
南本就是肅清名單上的人之一,情報部已經盯了他有一陣了。
根據情報部的資料,南本今天會和上線接頭,他們要做的就是現場抓人,揪出這些膽敢對橫濱伸手的家夥。
白鳥彌回憶著出門前父親大人交代他的這些內情。
保護領地的父親大人看著還有點樣子。
不過在晚上行動真麻煩,橫濱的冬夜特彆冷,心情都更差勁了。
回過神來,他感到一陣熾熱的視線,抬眼望去,是個栗色頭發的小混混。
廣津柳浪介紹道:“這是組織的新人,立原道造,他在考核中的表現還不錯。”
白鳥彌沒有應答,隻是漫不經心地“哦”了一聲。
這個人很關注自己,他對這個人印象還不錯。
廣津柳浪聊起稍後的行動:“我安排了另一個小隊在逃跑路線上待命,並在附近準備好信號乾擾,您覺得如何?”
白鳥彌無所謂地點點頭。
廣津柳浪和他平時關係還不錯,是會給他送禮物的那類人。這次這是被森鷗外派來引導經驗不足的白鳥彌。
“交易地點是一座工廠倉庫,對方窮凶極惡荷槍實彈,您覺得我們是潛入還是正麵突入比較好?”其實最開始安排二十多個人,就是為了直接突入。
白鳥彌說:“直接開進去。”
潛入?大冷天的讓他放棄空調車跑去潛入?
才不會同意。
廣津柳浪怔鬆,也不敢有異議。
-
工廠倉庫。
南本輕車熟路地走進這裡,完成接頭暗號,拿出自己帶來的錢上交。對麵也是老交情了,一邊數錢一邊和他聊起來,氣氛和樂。
南本還說下次要再多訂點貨,一個人乾這個太危險,他打算在組織裡拉幾個人下水,萬一哪天組織要收拾他,他也能早點得風聲跑了。
對麵可不客氣,以港口Mafia管得嚴,大批量的貨不好運進橫濱為理由,向他漲價。
南本臉色變了,剛吵了幾句,幾個槍口就對準他,南本立刻揚起訕笑:“我隻是抱怨幾句,彆在意,彆在意。”
凝滯的氣氛剛緩和下來,幾人神情又是一變。
他們聽到了發動機的聲音,很細微,聽起來聽得很遠。
可那聲音瞬間變響,像以某種超高速直衝而來。
來不及質問是不是南本帶了尾巴來,他們拔槍的拔槍,跑路的拿錢,反應迅速。
然而下一秒,倉庫的大鐵門就像紙片一樣被撞破,一輛車衝了進來,直接撞飛幾個人,子彈頓時傾瀉而來。
可預想中劈裡啪啦的交擊聲並沒有響起,子彈被汽車裹挾進來的夜風一吹,竟然受到風的擾動,彈道飄忽不定,要麼互相碰撞,要麼就像棉花一樣輕飄飄地砸在車上,失去了穿透力,沒有留下一丁點擦痕。
甚至車門一開,這些落在地上的子彈宛如行人路過時被氣流卷起的落葉,飛起來打了個旋,金屬碰撞間發出風鈴般悅耳的聲音。
車上的人陸續下來。
廣津柳浪用斥力異能力彈開迎麵而來的子彈。
立原道造和另一人拿起各自的武器下車,想幫上些忙。
敵人如此密集的攻擊當然不僅僅是為了殺死他們,而是為了掩護撤退。
立原道造正要追上去,突然發現用不著了。
就像一些密室逃脫文字遊戲裡寫的那樣,這裡的窗戶和牆壁死死的固定住。雖然能破壞,但是大門沉重得根本打不開,密道都走不了。
這個小倉庫變成了敵人的棺材,他們骨頭嘎吱嘎吱作響,先是受不住地跪在地上,又更進一步痛苦地趴在地上,仿佛身上壓著什麼沉重的東西,連動動手指扣動扳機都很難。
立原道造愣住。
結、結束了?
他轉過身去,發現白鳥彌甚至都沒有下車,隻是側過來麵朝外坐著,腿上蓋著小毛毯,神色淡淡。
剛才的重量超輕的子彈、沉重的大門和身體,顯然都是他做的。
但立原道造隻是隱隱猜測,少主該不會是怕冷吧。
溫暖的氣流從車裡吹出來,敵人們卻如墜冰窟。
白鳥彌問:“要抓的是哪個?”
立原道造找了找,發現南本從槍戰一開始就躲到角落去了。他想把人提拎過來,在白鳥彌麵前刷刷臉,卻發現自己根本拎不動。
好重!
他漲紅了臉,使出渾身的勁才把人拎起來一點點,往前拖拽。
白鳥彌手指輕晃,立原道造突然又覺得這個人輕得不可思議,一下子就拎過來了。
白鳥彌還是沒有下車,他對地麵用了變形魔法,長出幾根地刺,把人以跪姿架起來固定住,自己坐在車上剛剛好可以俯視他。
南本雖然不認識他,但是認識一旁的廣津柳浪,也意識到港口Mafia知道他的所作所為了。
他臉色煞白,立刻開始懺悔道歉,甚至說隻要組織願意饒過他,他可以把自己賺的錢都獻給組織。
“我沒興趣。”白鳥彌冷冷地打斷他,“你是被我的父親大人扔給我玩的。”
既然抓到了南本的上線,那南本就已經沒什麼意義了,廣津柳浪申請去處理其他人,看看能不能得到有用的情報,白鳥彌同意了。
南本聽到廣津柳浪稱呼白鳥彌為少主,心中一喜。
他在組織裡也聽說過少主的名聲,聽說是個善良的天使,自己說不定有救了。而且少主看起來這麼年輕,被收養的時間也不久,涉世不深,肯定很容易糊弄。
“您想玩什麼?”他拿出十分配合的姿態。
“我喜歡品嘗彆人對我的心意,禮物或者話語都可以。”即使是虛假的喜愛之語,他也能感受到魔力。
南本諂媚地說:“我當然尊敬您,敬愛您!”
白鳥彌不滿意:“心意不夠。”
南本又換成了更華麗誇張肉麻話,白鳥彌還是不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