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長嶽總覺得自己不該跟著。
作為一名合格的皇室侍官,對於皇室秘辛,嚴長嶽一直謹遵許今教給他的三大原則,不聽不問不知道。
但是……強迫被帶上去知道算是怎麼回事?
嚴長嶽不清楚,且他很想離開。
好在池曜並不是要留他全程的意思,進入小書房,讓他詳細講了下那天事情的經過,從自己的視角敘述星獸來襲到被殺死的全程,說完又問了他兩個問題。
“是什麼樣的能量波動,你覺得特彆?”
嚴長嶽不好形容,想了半天,勉強道,“頻次很高,不像是精神力,能感覺到能量但不會想躲,感覺……穿透性很強。”
時星點頭,“我在星獸離我們有一段距離時,就隱約聽見有人叫我。”
池曜又問:“所以,除了能量波動,你再沒有其他感覺?”
嚴長嶽搖頭。
池曜表示知道了,揮手讓他離開。
嚴長嶽鬆了口氣,忙不迭走了,到書房門口,還體貼地打開了防偷聽能量罩,再度行了一禮,關上門告辭。
等中嚴長嶽徹底離開了他們這一側,池曜才再度開口。
問時星,“為什麼突然詢問藍星事宜,誰和你說了什麼?”
時星把厲煜挑撥的話重複了一遍。
池曜點了點頭,想到什麼,皺起了眉心。
“怎麼了嗎?”
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問了不該問的,時星惴惴。
池曜看他一眼,並不隱瞞道,“隻是覺得能源交涉一事,不會那麼順利。”
時星懵懂,“有關能源進口的外交會議,不是還沒開嗎?”
池曜輕歎,“是啊。”
池曜對時星伸手,十指交疊,在嚴長嶽離開之後,拉著人遠離了正式會談的書桌與沙發,將時星按到對方最喜歡的懶人沙發上坐下,池曜隨即落座他身側,仰了仰頭,解開了領口兩顆扣子,放鬆了姿態。
“你讓我想想怎麼說。”
時星到底問了出來,“很難說嗎?”
池曜搖頭,“倒沒有,隻是不知道從哪裡開始。”
最後還是先把能源問題說了。
“天垣星覬覦帝國藍星人的醫療資源已久,你說厲煜私下對你說這一番話,我倒是能理解為什麼米勒拚死也要在帝國的領地上搞事了。”
“他們應該是想分化你和帝國的關係,進而把你帶回聯盟。”
時星:“?”
時星:“???”
時星脫口而出,“他們腦子沒問題吧?”
問得池曜笑了起來。
笑過,神色又有些莫名的晦澀,再度搖頭,“會這樣做,自然有他們的原因。”
“我說能源不會那麼順利,一是他們對你的企圖,可以看出來,他們並沒有完全放棄讓帝國開放藍星人醫療資源的念頭,二是對於米勒這件事的賠償,給的太多了,這裡給出了優渥補償,那談能源問題的時候,帝國就不能拿米勒借故說事了。”
“畢竟,聯盟和帝國能形成相互製約的局麵,最重要的兩樣東西,就是能源和邊境線。”
“聯盟坐擁星係內大部分礦星,養軍隊離不開晶石;帝國尚武,駐守邊境線也繞不過帝國軍團。”
池曜捏了捏眉心,“能源問題放在了邊境線之前,如果不用邊境線談條件,恐怕又繞不開藍星人醫療資源壟斷一事。”
時星似懂非懂,可能比較敏感,加之他種族使然,任彥永和韋真以及衛琬,都沒有詳細和時星講過這方麵。
見時星的反應,池曜立刻意識到症結,隻道,“到時候我給你講吧。”
池曜:“回到你的問題,你想知道藍星曆史?”
時星:“想吧。但我首先好奇的是,為什麼市麵上找不到相關書籍,坎貝爾都有四五本曆史研究書,藍星應該更多吧?”
時星又道,“還有星獸說話這個事,殿下您反應好像很平淡,您……聽過類似事件嗎?”
池曜先回答了時星後一個問題。
“第一次知道星獸會說話,不是不驚訝,隻是……可能對於藍星人,已經習慣了不去用局限性思維想事情了。”
換言之,什麼事發生在藍星人身上,池曜都不會覺得不合理。
“就算帝國和聯盟都對藍星有所研究,但我覺得有一點是我們兩方的共識,我們的研究是非常有限的,藍星的全貌,還是未知神秘的存在。”
“當然,也包括藍星人。”
“不說遠的,我講兩個近的,無法用帝國的科學邏輯解釋的事。”
“你知道的,在你之前,所有成熟期離開樹巢的藍星人,天賦評估沒有達到過s級的,最高就是a級了,你不好奇爾雅最後為什麼會是ss級嗎?按理她隻該到s級。”
時星對爾雅觀感一直很奇特,有時候覺得對方很近,另外一些時候又覺得對方很遠,怎麼說呢,總覺得,她是以一種旁觀者的視角,看待他們,看待帝國。
既然與自身無關,那自然無悲無喜,是一種超脫的存在。
池曜對此笑道,“你感覺沒錯,爾雅確實是站在另一個維度看待帝國的,你說超脫可以,我更傾向於另一個詞彙,局外人。”
“爾雅曾經的伴侶能力很強,爾雅的成長軌跡樹巢也著重研究過,沒發現任何她能從s級躍遷到ss的端倪。”
時星終於明白了自己奇怪的是什麼,對哦,爾雅既然離開了樹巢,那自然是匹配過的,可是,“那她的伴侶呢?”
“去世了。”池曜輕描淡寫,給出了結局。
兩言三語描繪了過程,“獸潮爆發期間,小隊在邊境線被星獸圍了,三隻ss級變異星獸,兩隻s級,還有一些低等級的,困住了他們,圍死了生路。”
時星瞳孔收縮。
半晌,聲音有些不敢詢問的輕,“那……她伴侶是死於和星獸作戰?”
池曜搖了搖頭,垂目一霎,雖然有些不忍,還是如實道。
“當時,爾雅就在跨過成熟期的邊緣,她伴侶想拖到她度過成熟期,這樣星獸感受不到她的氣味,自然會離開。”
“不過荒星上可搜尋的食物太少了,大半給了爾雅,他又需要用自己的精神力供給爾雅……奇跡是很罕見的,至少他沒有等來,在爾雅度過成熟期前,他消耗太過,去世了。”
“死前也沒有留在他們藏匿的地方,而是選擇了離開,爾雅是為了找他才走出藏匿點的。”
時星腦中閃回了一些可怖的回憶,緊接著搖了搖頭,專注於當下,艱難道,“後麵爾雅找到了他的遺體嗎?”
池曜:“被星獸分食了,隻找到衣服的碎片。”
池曜:“接著爾雅去找了星獸,據她事後的回憶,她當時完全憑著一股氣去的,後續,在抵抗中,她吸乾了所有星獸的獸核,度過了成熟期,成了醫療師。”
“被帝國尋回來的時候,整個人狀態很糟,一直不願意說話。”
“樹巢的診斷是受刺激太過,回來了半年,我記得是準備讓她重新匹配的時候,爾雅搜集完證據告上了特殊法庭,證據直指兩個軍團在他們被圍困期間,接收過她小隊的求援信號,但是因為包圍星獸太多,選擇了忽略。”
“案件轟動一時。”
“和帝國的兩個軍官世家有關,查證上又有些困難,最後案子被捅到了我這裡,那一次,我記得從上到下罷免了不少軍官和文職,現在兩個涉事軍團的權力結構因為這件事,已經完全改變了,出結果那天,爾雅大概是對帝國的失望到了極致,提出離開帝國的請求。”
時星奇怪,“但是其他軍團和帝國高層官員肯嗎?”
“自然不願意。”
池曜長出口氣,回憶道,“於是她開始絕食,大概率是真不想活了。”
池曜:“鬨到了這一步,已經無法挽回,後續我做主,讓她離開了。”
“離開時,許今詢問她能不能治療我,他們私下達成了約定,自此之後,她在我紊亂期前就會到來。”
“這次拖這麼久是因為要還一個外星係皇室的恩情,去之前特意問過我,我同意了,回來的路上又有一些遭遇,導致時間往後挪了又挪。”
池曜回歸主題,“爾雅說不清楚她是怎麼突破級彆禁錮的,樹巢至今也沒有研究出來,有一種說法是生死關頭的潛力爆發,樹巢很多人認可。”
“但是帝國那麼多被星獸吃掉的藍星人以及他們的伴侶,卻隻出了爾雅一個超越自身的,這說法不見得對。”
這是一件有關藍星人,讓池曜想不通的事。
第二件,則要說到母樹藍果,和藍星消失之前了。
池曜調出了一些樹巢資料,投影屏展現在時星麵前,時星認了出來,“藍果。”
藍星人出生前,就是在其中孕育的。
池曜點頭,“每三到五年會有一批藍果成熟,成熟後果皮開裂,內部就包裹著藍星的嬰兒,外表各方麵特征,都和帝國人無異,開始的兩三年,也不需要晶石,正常撫養就行。”
“但這期間,也會有很多不能成熟的藍果,你覺得,這些掉落的,被母樹舍棄的藍果內部,是什麼樣子的?”
時星一下子想到了還未成熟的胚胎,他學生理課的時候,學過,在人造子宮內停止發育的胚胎,有些……已經有了人形。
看著時星思考的樣子,池曜:“是不是覺得,裡麵是死亡的發育中胚胎?”
時星點頭。
池曜點開一個視頻。
是樹巢人員剖開被母樹舍棄的藍果情景。
隨著畫麵中的藍果打開,時星呼吸一窒,無他,裡麵……什麼都沒有。像是一個空的果子。
池曜:“這並不是個例,七十年前,樹巢遭遇過一次高級變異星獸的襲擊,母樹有許多健康的藍果被星獸打落了下來,那一批的藍星人最終隻有十人出生,但是被打落的健康藍果。”
池曜又放了個視頻。
時星愣愣,“怎麼還是,空的?!”
池曜聳肩,“母樹有強大的精神力,很多儀器在樹枝上受能量乾擾,都是無法使用的狀態,我們也不敢在母樹身上做實驗,但是掉落的藍果,確實沒有發現過任何胚胎,成熟胚胎裡的藍星人,就像是憑空出現的。”
“哪怕這樣說不嚴謹,但既視感就是這樣。”
“不過又有研究論證,藍果自從成長之日,就會從母樹吸收大量的能量,從這個維度來說,裡麵絕對不會是所謂的‘空’的。”
關閉了視頻。
池曜又道,“你有沒有發覺,母樹孕育的藍星人外貌特征都很類似。”
時星點了點頭。
池曜調出幾張照片,“這是藍星消失前,在帝國談契約的藍星人照片和視頻,他們是沒有統一特征的,或者說,他們身上有我們星係大部分星球的人種特征,如果不單獨指出是藍星人,其實完全看不出來種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