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臨說話時眼睛還盯著池青手,半天沒挪開。
池青擦完手後仍感覺到男人目光一寸一寸、從腕骨一路看到指間,每一處地方都沒有落下,最後以一種令人浮想聯翩眼神停在他指腹傷口上。
池青涼涼地說:“看夠了嗎。”
解臨思考了一會兒,反問:“我說沒有就能讓我多看會兒嗎?”
池青:“……”
池青:“吳醫生有沒有跟你說過一句話。”
解臨:“什麼話?”
池青:“你病得確實挺嚴重。”
對待客區情況一無所知前台在不遠處通知:“——池先生,您可以進去了。”
池青拎著沾上水手套起身,不想再跟這人多說一句。
解臨依舊是那副笑吟吟樣子,他今天身上披了一件很長黑色風衣,西裝褲腿挺括,坐在沙發上姿態閒適,他收回目光,手指捏著那枚細指環轉動兩下,還嫌剛才說話不夠討人嫌,又補了一句:“下次拿刀時候小心些,你手那麼好看,彆再劃傷了。”
“……”
吳醫生從池青一進門,就察覺出他顧客今天似乎很有情緒:“今天發生什麼事兒了嗎?你似乎不太高興。”
池青把濕了一半手套擱在邊上,終結這個和某位神經病扯上關係話題:“沒什麼,潔癖犯了。”
兩人很快進入正常谘詢流程。
吳醫生翻閱池青上次填寫過資料,聊家常似說:“你以前是……學表演?”
“我平時也愛看電視劇。”
吳醫生非常識趣地把‘但是沒在電視上看過你’這幾個字咽下去,又說:“表演這個行業很有意思。”
在長達一個小時谘詢裡,吳醫生對麵那位池先生依舊沒什麼反應,對這些能夠拉近距離家常話也並不感冒,他態度很快讓吳醫生感覺自己似乎隻是在說廢話。
相比在這一個小時谘詢過程中表現,這位池先生隻有在起初進門時、帶著點情緒樣子讓他看起來更鮮活一些——雖然他似乎僅僅隻是因為手套濕了。
接手這位顧客才不到一周時間,吳醫生開始束手無策。
谘詢結束,吳醫生習慣成自然,他一合上資料、一從椅子裡站起來就下意識和人握手道彆,速度快如條件反射。池青沒來得及提醒。
於是池青第二次聽見失真聲音以一種吳醫生獨有平和語調緩緩吐槽:【這是我職業生涯裡第二次遇見這種瓶頸,要不勸他換一家診所吧……】
“……”
他正想把手抽回來,就聽那道緩慢聲音又說:
【……上一位還是解臨。】
池青手頓了頓。
【解臨這小子,這麼多年谘詢下來心理學學得都快比我專業了。整天定期過來谘詢,可我至今都不知道他到底有什麼問題。】
池青心說。
他都病成這樣了。
很難看出來嗎?
這天室外天氣濕冷,偶爾有風吹來也略顯沉悶,空氣裡氣壓變低。南方時常這樣,一旦下雨便連綿幾日不絕,這陣豔陽天估計也撐不了幾天,很快又要讓南方人民回歸到‘曬不乾秋褲’苦惱中去。
池青兩次被迫摘掉手套,從心理診所出去之後仍舊很不適應。
微涼風,甚至是肆無忌憚照在手背上光線,這些觸感都很陌生。
他正準備叫車,停靠在路邊一輛黑色邁巴赫像是知道他要做什麼一樣,從道路另一側掉頭拐了過來,不偏不倚在他麵前停下。車窗緩緩降下,露出車主那張比豪車更引人注目臉。
解臨一條胳膊搭在車窗上,俯身跟他打招呼:“去哪兒,送你一程?”
池青指指馬路對麵拄著拐杖老人:“看到那個人了嗎。”
解臨順著他手指看過去。
馬路上人來人往,那位老人在人流裡走得特彆慢。
池青:“你沒事乾話,可以開車送他一程。”
“……”
“你真當我閒?”解臨說,“我沒那工夫送彆人回家。”
池青提醒:“我跟你不熟。”
解臨找借口找得相當熟練:“你跟彆人不一樣,彆人沒有被我潑了一手水讓我過意不去,就當是賠禮道歉,我送你回去。”
“如果你真非常在意這件事話,”池青看了眼時間,“我叫車還有三分鐘到這,你有三分鐘時間去邊上便利店買瓶水。”
“?”
池青:“我不介意潑回去。”
解臨沒再堅持,把搭在車窗上胳膊收了回去。
也正是因為這個動作,池青透過大喇喇敞著車窗窗口,看到解臨副駕駛座位上放著塑料袋。
塑料袋裝著一把新買鋸齒刀。
和他家裡那把一模一樣。
他同時回憶起,還有季鳴銳昨天跟傻子一樣拿著刀念叨話。
——“凶手用就是這種刀。”
池青忽然繼續了剛才那個被他中斷話題:“我們應該不順路。”
解臨聽到這句話後,手指在方向盤上點了一下,狀似無意地試探說:“我住海茂附近,你說順路嗎。”
池青沒有回答這句話。
解臨不知道他這句試探,到對方耳朵裡成了另一種意思。
有刀。還住海茂附近。
兩個關鍵詞都恰巧對上了。
兩人一個冷臉站在診所門口,一個笑吟吟地坐在車裡,看著對方卻各懷心思。
陽光被成片積雲遮住,黑壓壓烏雲從天際奔湧而來,似乎是又要下雨了。
“天氣預報說今晚會下雨,”永安派出所裡,季鳴銳看眼窗外,看到滾滾黑雲,說,“估計這雨是沒跑了,我可能沒帶傘,薑宇,你是不是有兩把傘?”
沒人回應他:“……”
“薑宇?”
還是沒人應。
季鳴銳把頭扭回來,看到他同事紅透耳根,以及不自然且飄忽眼神。
季鳴銳:“你吃錯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