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所站距離不超過半尺,即使天色深暗,這個距離也足夠他們互相看清對方。
解臨此刻正蹲著,他其實沒有完全看見池青臉,從他這個角度隻能看到來人從毛衣裡探出來半截蒼白削瘦手腕,再往上是熟悉黑色手套,由於撐著傘,雨傘剛好遮擋住半張臉,隻看得到下巴和一抹鮮紅唇色。
買過刀,不喜歡貓,指腹有刀痕。
這些要素如果隻能稱得上“可疑”話,那麼再加上在這個敏感時間點,撐著傘來到第一案發現場這一條鐵證,這位姓池先生恐怕就不僅僅隻是有嫌疑那麼簡單了。
“嗒。”
此時沿著屋簷彙聚雨水落下,重重地砸在傘上。
解臨想過雨天凶手有一定概率會再次犯案,但是沒想到真就這麼巧,他緩緩鬆開手裡那把凶手遺留在現場鋸齒刀,率先打破沉默:“又見麵了。”
哪怕是現在這種情況,他看起來也並不緊張,說話時甚至仍舊帶著笑,隻是那雙常年含笑眼睛此刻隻剩下一片冷意:“一天之內能跟你碰見這麼多次,還說這不是緣分?”
池青視線停留在被他放下那把刀上。
刀沾著血跡。
由於需要劃開皮肉、可能還會磕到屍骨,刀身有很明顯磨損痕跡。
鋸齒和普通平滑刀口不同,齒鋒嶙峋交錯,上麵甚至還帶著劃開皮肉時意外嵌進去碎肉,那點像牙縫間嵌綴肉末由於周圍肮臟環境,早已經變成暗淡黑色“汙垢”。
池青眼前閃過白天解臨車座上那把同樣刀。
——“我住海茂附近,你說順路嗎。”
池青極其緩慢地眨了眨眼,他把原本低掩傘撐高,將剩下半張臉也露了出來,這回並沒有否認:“是挺有緣分。”
池青話音剛落,解臨先有了動作——他抬手把原先係在脖頸間領帶扯開了一些。
解臨試圖讓他束手就擒,放棄無謂抵抗:“你要是乖一點,我下手時候儘量輕一些……免得你皮膚那麼白,到時候身上全是印。”
然而這話落在池青耳裡就是威脅。
嫌犯在凶案現場被抓現行想滅口是常有事——雖然不至於為了幾具貓屍體就這麼大動乾戈。
但對方有病,這就很難講了。
廠房附近人煙稀少,這裡本來就是一塊被廢棄地方,靠近海茂小區後門,平時白天都鮮少有人出入這裡,更彆提下著雨深夜。
一般人可能會怕,但是池青長這麼大就不知道害怕是一種什麼感覺。
他不知道是,正是這份對案發現場冷淡讓他此刻看起來更有嫌疑了。
池青回敬:“你還是擔心擔心你自己吧。”
“既然沒談攏,”談話間解臨已經走到了門口,說出後半句話時候整個人以極快速度逼近,“那就彆怪我不客氣了。”
在解臨動手瞬間,池青往後退了一步。
在兩人幾乎快要相貼之際,池青一直搭在傘柄上手指往上挪了幾寸,找到收傘開關,那把透明材質長柄傘驟然合攏,他將傘尖調換了一下方向,尖銳鋒利傘尖筆直向前刺去!
解臨偏過頭,用手肘格擋,強迫改變傘行動軌跡,避開雨中朝他襲來傘尖。
饒是如此,解臨頸側還是被池青劃出了一道痕跡。
“挺聰明,”解臨一隻手抓著傘,另一隻手用指腹抹了抹那道細長傷痕說,“還知道用傘。”
男人領口敞著,身上那件襯衫逐漸被雨淋濕,他這副皮相時常流露出一種天生曖昧感,傘尖劃出痕跡仿佛貓抓似。
池青沒說話。他拎著傘,傘尖依舊像一把銀針似,直直地對著他。
季鳴銳完全不知道自己好兄弟此刻正在經曆什麼。
他寫完要交報告,這才按了按頸椎,抬起頭看一眼手機。
看完手機未讀消息之後他收到了今天第二次暴擊:“……”
-謝謝你們。
-這個世界正是因為有了你們,才讓我每天都懷疑我存在是不是拉低了人類智商平均值。
-不過我有個問題。
-你到底是怎麼和人家得出同一個結論?
雖然解臨當時說完那堆話之後就走了,他們本來也要跟著去,斌哥隻對他們說:“你們就彆過去了,把今天要交報告先交上來再說,他一個人不會有什麼問題。”
在天才麵前,他們確實太多餘了。
季鳴銳幾乎都能想象出池青和解臨兩個人同時在推同一件事樣子。
他感歎著,最後發過去一句:
-有機會真該讓你和人見一見,你倆應該很有共同語言。
然而兩位很有“共同語言”人此時還在交手,池青手機早就在打鬥中掉落,機身落在草地裡和淤泥親密接觸,機身滑出去一段距離後徹底報廢。
解臨一開始顧忌他手裡那把傘,將節奏放緩,那把傘是個雙刃劍,能刺向他同時,也很有可能不小心傷到使用者本身。
於是解臨一邊打架還要一邊提醒正在和他互毆那個人:“你小心點。”
那個人顯然不想和他對話。
傘身在空氣裡揮出一個乾淨利落弧線,殘影未消,直衝他暴露出來弱點揮去——
解臨沒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