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池青覺得對麵的聲音很煩,但是敲牆聲停止之後,兩個人誰都沒睡著。
在這樣的環境裡、這樣的“遊戲規則”之下,沒有人敢睡,所有人精神緊緊地繃著,池青望著角落裡那個被他用鐵鏈捆起來的同屋孩子,心情卻因為剛才那段無意義的對話,難得地有片刻鬆了下來。
間隔很久之後,對麵又敲了一句:那明天還能找你嗎?
池青看著灰白色的牆壁,半晌,曲指在牆壁上敲了一下當做回應。
解臨難得有點懵:“……那個人真是你啊?”
池青也很無語:“……是我。”
“……”
兩人在黑暗中相擁著沉默很久。
解臨原本搭在池青頭頂的手緩緩下移一些,指腹輕佻地蹭在池青頸側:“所以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們就說過話了。”
誰也沒想到十年前,他們曾經那麼近過-
次日。
季鳴銳開著車,熟練地操縱方向盤拐進教堂附近的停車位裡。
他下了車之後關上車門,穿過綠化帶,掃了一眼街邊的長椅。
教堂外的長椅上空空蕩蕩。
廢墟依舊是那片廢墟,和昨天白天沒有什麼不同。
然而教堂原本緊閉的門卻不知何時被人開了一道縫,那道縫不仔細看基本看不出來,直到第二天一大早,季鳴銳天還沒亮就起來回顧現場,想看看有沒有被遺漏的內容,然而他為了不破壞現場戴上手套之後,手搭在教堂黃銅色的門把手上,還沒推開,就覺得不對。
“怎麼回事?”季鳴銳低下頭看了一眼門把,“昨天走的時候明明把門關上了啊。”
難道除了他,還有其他警察起那麼早過來查看?
蘇曉蘭昨天提過一嘴,她今早可能也過來。
於是季鳴銳還是推開了門,他嘴裡那聲“蘇警官”剛說出一個“蘇”字,後麵的話便自動消了音,他瞪大眼,說出一句:“……什麼情況。”-
“彆過去,前麵教堂死人了……”
“真是晦氣,剛被燒,現在又出了人命,這教堂是不是不吉利啊。”
一大清早,原本恢複冷清的教堂外又聚集了一大群人。
他們聚在一起竊竊私語。
有信徒捏著胸前的十字架項鏈低聲禱告:“主啊。”
“讓讓,都讓讓。”
人群被刑警驅散開,行人被劃分成左右兩排,一行從總局趕過來的人從中間空出的位置往教堂裡走。
解臨和池青在隊伍末尾。
誰也沒有想到,僅一夜過去,教堂裡那堵寫著幾位凶手名字的牆上吊了一具屍體。
行凶的人用兩根教堂頂上落下來的木樁充當十字架,用鐵絲捆綁固定,鐵絲固定好木樁之後,又纏繞在上麵的天頂上,木樁被燒成焦黑色,像兩根黝黑的鐵架。
十字架正中央綁了個人。
那人脖子沒有被固定住,以一種詭異地、像是骨折了一樣的姿勢垂下去,下巴幾乎埋進胸裡,腳上鞋子掉了一隻,兩條腿筆直筆直地淩空垂著。
這個人身上沒有什麼特彆的特征,穿著普通的牛仔外套,運動褲,看起來像是出來夜跑的。
即使死者的身份看起來普通,但是眼前這個和原先掛在牆上的“受難畫”一模一樣的場景還是令所有人呼吸一窒。
許久,有人頭皮發麻地問出一句:“他到底想乾什麼?”
一個變態的教唆犯在想什麼,這個問題正常人都沒辦法回答。
但所有人都知道,這個問題或許有一個人能回答。
在場所有人都默默地把視線投向最後走進來的兩個人之一。
解臨對著麵前那兩根柱子,說出一個近乎戲謔的推測:“可能是覺得之前打招呼的方式不夠有儀式感吧。”
“……?”
儀式感。
這是在開玩笑嗎。
解臨繼續道:“當然僅僅為了儀式感,不至於讓他這麼冒險,再殺一個人,所以這裡他一定有想要傳遞的信息,並且這個信息很重要。”
解臨說完,又對站在邊上的池青說:“手套帶了嗎?”
池青手上沒戴,但是上衣口袋裡備著一雙。
解臨:“借你對象用一下。”
季鳴銳看著解臨相當自然地直接把手伸進池青的口袋裡,然後從裡麵拽出一對黑色手套,慢條斯理地戴上,之後左手搭在右手手腕上,掐著手套邊緣調整位置,一邊調整一邊示意邊上的刑警把屍體從木樁上放下來。
解臨戴著手套的手還沒在屍體身上摸索幾下,就在死者上身那件牛仔外套口袋裡摸到一樣東西,硬硬的,長方形,有一些厚度。
解臨伸手進去探,摸到那樣東西的邊緣,拿出來一看發現是一盤錄音帶-
教堂裡沒有可以播放錄音帶的設備。
這盤錄音帶被當做證物帶回總局,先過了一輪指紋檢驗,之後才被送到會議室裡。
會議室桌上已經準備好一台播放器。
刑警把那盤錄音帶放進去,摁下播放鍵之後,隨著錄音帶緩緩轉動,微弱的噪音過去之後,一首童謠緩緩流瀉而出,整個會議室裡都是孩子童真無邪的歌聲:
“找呀找呀找朋友,找到一個好朋友,找呀找呀找朋友,誰是我的好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