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堂裡那名死者身上的刀傷很奇怪, 不是激情犯罪,屍檢報告上顯示傷口切麵十分平整, 這很反常,這意味著那個人下刀的時候,速度幾乎呈勻速。”
“所以說,殺人對他來說一點感覺都沒有。”
會議室裡,三組人擠得滿滿當當。
各自負責的部分都不同,正在輪番發言。
負責案件合並的刑警說:“根據沈星河的供述, 這個人年齡不超過30歲,身高在179-182之間——”
沈星河是所有被教唆的行凶者裡唯一一個關注過“神父”的人。
這個原本應該直接保送名校的全校第一接受審問的時候忽然說:“我知道他的身高。”
刑警手裡的筆跡一頓,緊接著不可思議地問:“當時他坐在你後麵,你說你沒回過頭教堂裡又那麼暗,你是怎麼知道他身高的?”
坐在對麵的少年穿著一身囚服,雙手帶著冰冷的鐐銬。
沈星河說:“教堂有燭火。”
“……?”
“雖然教堂裡很暗, 但是有燭火,”沈星河重複道,“是燭火暴露了他的身高。”
話說到這裡, 刑警反應過來了。
是影子。
哪怕再暗的地方,隻要有一點光,就一定會有影子。
燭火拉長了“神父”的影子, 當時沈星河和“神父”兩個人都坐著,根據對比兩人影子的長度,是可以推測出兩個人之間的身高差的。
沈星河哪怕在被蠱惑的那一刻,也沒忘記觀察這些。
雖然那個叫李康的孩子見過“神父”,但是李康隻說對方很高很瘦,是個很高很瘦的大哥哥,具體多高, 瘦成什麼樣,那孩子卻說不清楚了。
畢竟在孩子的世界裡,能讓他仰頭看的人都算高,但是這個高沒辦法具體用數據說明。
一米七對他來說也算高,一米八更是。
雖然身高這個特征聽上去很普通,知道凶手的身高,也隻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細節,他們還是要繼續在茫茫人海裡大海撈針,但是這一個細節給了他們追查下去的信心。
池青坐在會議室裡看上去很遊離。
男人脫下外套,身上隻剩一件單薄的黑色衛衣,襯得皮膚白到發冷,過長的黑色碎發遮住眼。他不參與討論,大多數時候隻是默默地聽,手指指間勾著筆,眼眸低垂著,也沒人敢主動跟他攀談。
原先解臨在時候還能勉強摁著他,帶他參與討論,向新加入的兩組人介紹他叫什麼,並禮貌提醒對方離這位池姓顧問遠一點,他潔癖。
其實不用解臨提醒,他們也不是很願意靠近這個看起來過於陰鬱的顧問。
有人悄悄跟季鳴銳提及過他:“聽說你們是朋友?”
季鳴銳:“昂,怎麼了。”
“認識很多年了?”
多年的“知心”密友季鳴銳回:“那可真是很多年了,我們上學那會兒就認識了。”
那人小聲說:“他這個人應該挺難相處的吧。”
季鳴銳想了想,點點頭:“確實。”
“……”
難相處的池青把這三組的彙報聽差不多了,放下筆起身出去,在走廊裡站了會兒,長廊上的風有點冷,從衛衣領口裡灌進去。他站了會兒,正好遇到解臨從長廊另一端走過來。
兩人分彆站在兩端,解臨所站的地方剛好是暗角,等他走近了池青才看到他手裡拿著一袋暗棕色的檔案袋。
池青看了一眼:“資料?”
出乎意料地,解臨沒有多說,隻說:“嗯,一個……以前的舊案,有些細節想再確認一下,可能和這個案子有關。”
“怎麼一個人站在這裡,”解臨不動聲色地站在風口替他擋風,說,“不冷麼。”
不知不覺地,池青對解臨這個人的了解度到了一種程度。
如果不倚靠讀心術,他讀不懂任何人。
但是解臨一直是一個意外。
池青幾乎在第一時間就確認了解臨確實有些不對。
但他沒有繼續追問。
解臨想說的話會告訴他,不想說也一定有不想說的理由。
他隻是把手伸向解臨大衣口袋裡,冷冰冰地說:“冷。”
池青很多時候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他的行為有多像在“撒嬌”。
於是解臨把檔案換到另一隻手上,空下來的手順勢牽住了他:“穿這麼少,凍死你得了。”
池青沒有過度探究。
解臨下午也不在總局,晚上才開車過來接他一起回去,但是晚上回到家之後,池青洗完澡無意看到攤在桌上的卷宗,在泛黃的卷宗上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池青”兩個字寫得極其工整。
池青擦頭發的手頓了頓。
他還看到了那張他自己都不記得什麼時候拍的照片,那是十年前的他,五官還很稚嫩。他把卷宗翻過去一頁,在最後一頁上看到了解臨的名字。
毫無疑問——這是當年那場綁架案的卷宗。
他還是第一次看到解臨十年前的照片,照片上的少年一身校服,乾淨得不可思議,他漫不經心地看向鏡頭。
——他是刑警總隊前顧問,解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