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唐浩初中午是去班主任呂立那裡拿學習資料了。呂立去年就教過唐浩初數學,把他視為得意門生, 對他非常喜愛, 知道他想提前上高中之後沒有表示反對, 還幫他整理了好幾份高考複習資料和高年級的練習冊。而從教室到校門口要經過操場,唐浩初就是在操場旁邊的小路上被三個人高馬大的少年堵住了,其中左邊那個耳朵上戴了耳釘的叫薑龍, 右邊嚼著口香糖的叫劉崗, 為首的個子最高的那個叫盧元奎。
這三人在年級裡還算是有一點小名氣的,——當然並不是什麼好名氣, 但許多同學都認識。可惜唐浩初完全不認識, 所以連看也不看他們一眼便準備目不斜視地走過去, 盧元奎隨即伸出手擋住唐浩初的去路,“喂, 小子,咱們聊聊。”
唐浩初就像沒聽到一樣繼續往校門走, 但剛走一步, 胳膊便被盧元奎拽住了,並且被這沒輕沒重的力道拽得一個踉蹌。
待唐浩初站穩, 三個人已經將他團團圍住。他總算抬起頭看了三人一眼, 漆黑的眸子瞧不出任何情緒, “聊什麼?”
“少特麼裝蒜。”右邊的劉崗一邊嚼口香糖一邊用電視裡古惑仔的那種囂張跋扈的語氣道:“你得罪了我們鄭哥, 你自己不知道嗎?”
鄭銳霖的年紀並不比他們幾個大, 鄭哥這個稱呼隻是學社會上的叫法, 表示尊重和服從。會服從的原因自然不僅僅是鄭銳霖本人厲害, 還因為鄭家的權勢和地位。
“誰?”唐浩初一時不明白鄭哥是什麼人,隻覺得莫名其妙,頓了兩秒才想到鄭銳霖。他穿著洗得乾乾淨淨的校服,腳上的運動鞋也白得一塵不染,蓬鬆的劉海安靜地垂在額邊,整個人顯得特彆乖特彆軟,望過來的目光卻讓劉崗莫名感覺到一種強烈的壓迫力。
於是劉崗非常不爽,抬手指著他的鼻子氣勢十足地道:“誰什麼誰,說的就特麼是你,彆想著給我裝傻!我……”
還沒講完就被唐浩初打斷,“直接說你的訴求吧。”
訴求這個詞算是法律用詞,連課本都鮮少看的劉崗鮮少聽過,微微一愣,“啥?”
“你們的訴求到底是什麼?”唐浩初重複道,表情就像平日裡聽課做題時一樣平淡,或者像個麵對上訪群眾公事公辦的政府人員,“還是隻想打架?”
這回三個人全都微微一愣。其實他們並沒想要打架,隻是想問清楚情況並震懾唐浩初一番,好討好鄭銳霖,不約而同地產生了一種被唐浩初牽著鼻子走的錯覺。不過輸人不輸陣,盧元奎當下便狠聲道:“對,就是要打架!”
“但這裡可能會有老師路過,”唐浩初不緊不慢地將有些下滑的書包重新掛回肩膀上,“換個地方?”
“……”
三個人又愣了一下。眼前的人明明是一副乖學生的模樣,但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感覺到他身上似乎多了股說不出的凶殘冷傲的氣息。
學校裡很多男生都喜歡看武俠和幫派影片,對那種憑借義氣和武力打天下的古惑仔有種盲目崇拜,而古惑仔怎麼可能怕老師,所以提到老師,就算想換地方他們也不換了,劉崗第一個梗著脖子嚷嚷道:“就在這,不用換!”
唐浩初有些失望。他在這個世界並沒有像上個世界那樣從小就開始學跆拳道,應該是不會任何格鬥技巧才對,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必須要找個隱蔽無人的地方才好動手。
不過不使用拳腳功夫也沒關係,——他還有針,用起來甚至比動用拳腳更快,不到一分鐘就能把幾人安排的明明白白。
唐浩初隨即伸進口袋摸到隨身帶的針具包,然後在盧元奎衝上前的這一刻出手了。
指尖夾著銀針,手腕一轉,以快到幾乎看不見的速度超盧元奎的頭維穴紮了下去。隻聽啊的一聲喊,盧元奎當即痛叫出來,放下拳抱住了腦袋。那抱頭痛呼的模樣讓旁邊的劉崗和薑龍也忍不住跟著放下了拳,不明所以的同時難免有些驚駭。
頭維穴可以治療頭痛,也可以讓頭不痛的人產生劇烈的頭痛,人體所有的穴位唐浩初早就爛熟於心,閉上眼睛也能紮準。而類似於頭維穴這種能讓人產生劇痛的穴位還有很多,他正要繼續找下一個人試針,書包裡的手機響了起來。
唐浩初這個手機是去外地上大學的唐振凱不放心弟弟,專門為了方便聯係他才買的。學校裡還沒有多少同學用手機,班裡大概也隻有唐浩初和鄭銳霖兩個人會帶,所以校方尚未明確出台有關禁止使用手機的條例。
看著手機上顯示的陌生號碼,唐浩初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接通了電話。鄭銳霖焦急萬分且帶著喘息的聲音立刻從聽筒那邊傳來:“你在哪?”
唐浩初不說話,鄭銳霖的喘息聲變得更大了,顯然正在加速狂奔,“站那彆動,讓他們也都給我彆動!我這就過去!”
唐浩初自然不可能不動,——他還要收拾另兩個人。
見盧元奎的疼痛似乎緩解了一些,之前一直沒說話的薑龍重新舉起拳朝唐浩初狠狠砸去,卻在拳頭快要碰到唐浩初之際平地傳來一聲驚雷:“你動他一下試試!”
鄭銳霖這一路幾乎用了他人生中最快的速度,跑得快要岔氣,在看到唐浩初的時候依然沒有鬆懈,像憤怒的豹子一樣直衝過來,“你們在乾什麼?簡直他媽的反了!誰讓你們動他的!”
鄭銳霖心裡是又急又後怕,來不及教訓人,隻管先拉著唐浩初把他全身上下檢查一遍。然後發現了一塊淤青,——是盧元奎之前拽唐浩初的胳臂時留下的。
唐浩初的身體太容易留印子了,就算不疼,也會讓人看上去覺得疼,鄭銳霖的臉色瞬間變了,薑龍隻覺得眼前一花,還沒回過神就被鄭銳霖一拳打翻。
他下手極狠,緊接著又脫掉礙事的校服,抬拳揍向了劉崗。兩人試圖抵禦和反擊,但不是鄭銳霖的對手,頭疼已經漸漸消退的盧元奎也想上前製止住鄭銳霖,卻被他一腳毫不留情地踹到肋骨上。
鄭銳霖這一瞬間隻想著誰傷到了唐浩初就揍死誰,直到手臂被抓住,回頭對上唐浩初黑白分明的眼睛。
鄭家是軍政世家,所以鄭銳霖一直留的是當兵的那種板寸頭,一張臉顯得成熟又冷硬,被汗濕透了的T恤下露出明顯的肌肉線條,配上凶狠的目光,像一頭尚未長成但已足夠強悍的凶獸。其實他打球的時候就特彆狠,甚至被其他球員取了個暴龍的外號,脾氣上來了沒人敢惹。可唐浩初淡淡地看著鄭銳霖,似乎完全不怕,而鄭銳霖眼裡的狠勁在唐浩初的目光下一點點退去,明明唐浩初抓著手臂的手沒有用力,他卻像被獵人捕獲的獵物般,全身僵住,無法動彈。
“劉崗,你怎麼了?”薑龍驚慌失措的喊叫聲在這時候傳來,“快來看看劉崗,他不對勁!”
隻見劉崗趴在地上,一手捂著脖子一手試圖往嘴巴裡掏什麼,甚至難受得在地上翻滾起來,一張臉憋得通紅。想到他之前一直在嚼口香糖的事,盧元奎覺得他一定是噎著了,便用力拍打他的背部,想幫他把噎在喉嚨裡的口香糖拍出來,卻沒有起到任何效果。
劉崗的確是被口香糖噎著了,——在胸口被鄭銳霖擊中的時候,疼痛之下張嘴一個呼吸,嘴裡的口香糖卡住了氣管。唐浩初知道異物一旦進入氣管,用力拍擊背部不僅起不到作用,反而會讓異物在氣道裡進得更深,正確的手法應該是海姆立克急救法,利用肺部的氣流壓力使阻塞的異物噴出來,於是迅速走到劉崗身前,右手握緊拳壓住他肺部的位置,左手壓在右拳上,雙手同時用力擠壓。
可經過多次努力之後,並沒有成功使異物噴出,眼看劉崗的臉色都開始發紫了,窒息的痛苦甚至讓他把自己的脖子都抓出了血印。
唐浩初意識到的情況已經變得非常嚴重,再耽擱下去對方可能會窒息而亡,微微皺起眉,將身上的針具包全部拿了出來。
針具包卷起來的樣子看著很小,打開之後卻並不小,裡麵裝了長長短短樣式不一的幾十根針,甚至還有一把非常小巧的手術刀。唐浩初選了一根鋒針,針尖疾出,分彆點刺在劉崗的檀中、定喘、天突等穴位,又在啞門、風門、光明、曲池等穴位連番下針。
隻見他手指翻飛,行雲流水,短短一分鐘的時間裡已下了十幾針,幾個人包括鄭銳霖在內都看呆了。
但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他們知道唐浩初應該是在救人,而劉崗隻覺得胸口悶得快要爆炸了,恨不得把喉嚨挖開,雙眼都有些突出,看上去非常可怕,身體甚至出現了猛烈的顫抖和痙攣,直到這幾針讓他得到了舒緩。
唐浩初隨即低下頭對劉崗道:“靜下心,用力呼吸。”
沉著鎮定的語氣讓人不由自主就相信他的話,於是劉崗竭力按照他的話做,身體也竭力靜止下來。唐浩初繼而深吸一口氣,抽出了針具包裡的手術刀,伸向了劉崗的咽喉部位。
薑龍這才從驚呆中緩過神來, “你這是要乾嘛?難道要在喉嚨上動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