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自閉的小可憐(1 / 2)

畢竟有那麼多人在, 唐浩初猶豫了一下, 還是接過了鄭銳霖遞來的水,然後努力平穩氣息,漸漸止了咳。而鄭銳霖之前遞水的動作和反應實在太快, 臉上的擔心和著急也實在太明顯, 在座的都是人精,立即就有人瞧出了苗頭, 忍不住問:“鄭副局和唐博士是熟人?”

唐浩初微微皺起眉,不知道該怎麼答比較好,鄭銳霖施施然地在旁邊等了一會兒,才不緊不慢地道:“嗯, 我們從幾歲起就認識了。”

問話的是市□□的一名公職人員,喝了幾杯酒有點上頭, 立即滿臉紅光的感歎說:“哎呀, 那麼早就認識了, 這可是青梅竹馬啊!!”

大概是被‘青梅竹馬’這四個字取悅了, 鄭銳霖的表情流露出一絲幾不可見的滿意, 那張棱角分明又冷厲嚴肅的臉上也添了幾份柔和。閱人無數的老院長立即就瞧明白了,——鄭銳霖會答應來赴宴完全是為了唐浩初, 而他邀請鄭銳霖過來也算是有求於他,畢竟在項目審批的過程中環保局是非常重要的一環, 於是接過□□那人的話頭道:“我隻知道鄭副局也是咱們青大畢業的, 卻沒想到和浩初還是竹馬。你們這又是竹馬又是校友的, 關係怕是其他任何人都比不過了。”

唐浩初的博士生導師洪峰也跟著插話:“S市果然出人才, 你們這對竹馬太厲害了。鄭副局我就不說了,浩初可是我們整個醫學院的招牌,國內外各大醫院和研究所都爭著搶著要,上麵還特地發話說要不惜一切代價留住他這樣的人才,千萬不能讓他被國外的研究所招攬了去。”

鄭銳霖表情裡的那絲幾不可見的滿意隱隱間變得更濃了,似乎聽見人誇唐浩初比誇他自己還要滿意,還分彆跟院長和洪峰都多聊了幾句。他在人際關係的處理上本就遊刃有餘,就算隻不甚熱絡的聊幾句,也能讓說的和聽的彼此都覺得愉悅和舒心。桌上隻有唐浩初依舊一言不發,可能是怕和鄭銳霖的筷子再度撞上,他甚至減少了夾菜的頻率。

鄭銳霖大概察覺到了這一點,忍不住開始越來越多地給他夾菜,尤其看到他喜歡的食物,會第一時間送到他的盤子裡。有的食物甚至處理好了才給他,比如帶了刺的魚肉和帶有殼的蝦。

對於唐浩初偏愛的口味,鄭銳霖自然了如指掌。最喜歡的就是甜,接下來應該是辣,其它酸的苦的很少碰。而唐浩初喜歡吃辣卻不怎麼能吃辣,很輕易就會被辣得嘴唇通紅,甚至連眼尾和臉頰都染著紅暈,要咕咚咕咚地灌好幾杯水才能緩過來。

於是轉眼的功夫唐浩初的盤子已經被鄭銳霖堆了很多食物,宴席也已經過半,幾十道熱菜都上的差不多了,下麵上了一道武市的特色小吃蛋花甜酒。

唐浩初念小學的時候在鄭家住了將近兩年,鄭家當初的廚娘正好是武市人,蛋花甜酒做得特彆好,鄭銳霖清楚地記得唐浩初很喜歡喝這個,甚至有一次差點喝醉了,便給唐浩初盛了滿滿一碗。盛完還不忘把他不喜歡的枸杞給挑走,仔仔細細地撿乾淨了才送過來,然而唐浩初沒有接,還表示出了明確的拒絕:“我已經飽了,謝謝。”

鄭銳霖看著唐浩初盤子上幾乎沒怎麼動過的食物皺起眉。——這麼點飯量就飽了顯然是不可能的,也不可能是突然就不喜歡蛋花甜酒或者甜食了,隻是不想要他遞的東西罷了。

鄭銳霖垂下了眼睫,收回了碗。其實他的睫毛也很長,隻是唐浩初的睫毛天生有點微卷,看上去會顯得更長,而鄭銳霖的睫毛特彆直,隻有垂下來的時候才能瞧出長短,此刻這樣睫毛低垂,似乎有種說不出的委屈。

他今年還不滿三十,卻差不多是在座的人中官職最大的,而他又是剝蝦弄蟹又是挑刺剔骨,還給夾菜盛湯挑枸杞,實在細心的不能再細心,體貼的不能再體貼,幾乎把自己硬生生變成了一個仆從,讓人忍不住在心裡感歎這青梅竹馬的情誼果然不一般,所以在場的人當真以為唐浩初是吃不下了,或者是今日胃口不佳,紛紛開口勸唐浩初嘗兩口,說味道很不錯,清淡香甜還能解膩,多多少少喝一點。

找不到好的推拒理由的唐浩初隻能主動抬手朝鄭銳霖那裡伸去,把那隻湯碗重新拿過來。

但這碗湯盛得實在有點太滿,他前些天做實驗的時候又扭了手,右手有點使不上力,拿碗的時候難免有些不穩,所以為了避免把湯撒出去而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碗上。正全神貫注的時候斜地裡突然伸來另一隻手,讓他下意識一躲,碗跟著一傾,一部分湯水避不可免地灑在了那隻手的袖子上,——手的主人正是想幫他端碗的鄭銳霖。

唐浩初望著鄭銳霖被弄臟的袖子皺起眉,隨即誠懇地道歉:“我不是故意的……”

鄭銳霖抬頭看了唐浩初一眼。他似乎已經認定了他就是故意躲他,這一眼簡直輕忽的像沒在看他,眼神裡竟帶著點哀莫大於心死的味道,然後跟桌上的其他人打了聲招呼便去了洗手間。

唐浩初注意到鄭銳霖看他的同時還握了握拳,——這是鄭銳霖忍耐某種情緒時會做的小動作,但鄭銳霖的表情完全不是忍耐著怒火要教訓人的樣子,反倒像是心灰意冷的苦逼臉。

唐浩初微微一愣,又想著米酒恐怕不好洗,也跟去了洗手間。進去卻看到鄭銳霖沒有洗手也沒有洗衣服,而是在用手往臉上潑水的方式洗臉。

“抱歉,”唐浩初再次表示自己的歉意,“衣服我可以幫你拿去乾洗,或者賠你一件,你……”

鄭銳霖關了水龍頭,麵無表情地打斷了唐浩初的話:“不肯吃我給的東西又故意躲開我的手,都這麼多年過去了,你連朋友都不願意跟我做?”

唐浩初下意識搖了搖頭,而鄭銳霖的語氣也和那張沒有表情的臉一樣聽不出任何起伏:“你拒絕過我那麼多次,每次都不留一點餘地,你以為我還會再以前那樣癡戀你?”

唐浩初又搖了搖頭,這次搖頭的動作比剛才還要快。然而鄭銳霖仿佛沒看到他搖頭一樣繼續用那種沒有起伏的語氣道:“還是你以為這些年我依然每天都在苦苦想你,隻要你稍微給個好臉色,就會重新追著你不放?”

這回唐浩初不僅搖頭還開了口:“不,你不會。”

因為若換位思考,唐浩初是絕對不會這樣做的,這麼一想覺得自己之前的舉止的確不太對,便主動走到鄭銳霖跟前查看他的袖子。灑在上麵的米酒已經乾了,白色的襯衫因此而泛起難看的米黃,隻有把袖子挽起來才能將其遮住。唐浩初親手幫鄭銳霖把袖子卷好,認真說:“襯衫的價格多少,可以直接轉給你,或者告訴尺碼和品牌,買到後送過去。”

他說長句子的時候依然有些艱澀和緩慢,但不至於聽不懂,鄭銳霖自然一下子就聽懂了,卻仍保持著一張麵無表情的死灰臉,隻不置可否的嗯了一聲。

唐浩初就當他答應了,想著他有自己的聯係方式可以隨時把價格報過來,又見他的袖子已經被卷得完全看不出什麼汙漬了,露出一點手臂的樣子還有一種雅痞的帥氣,於是轉過身道:“那先回去吧。”

卻不料走到門口的時候就被一個從後邊來的力道拽住了。

鄭銳霖的動作太急,所以力道大的讓唐浩初稍微有點踉蹌,整個人幾乎要撞到鄭銳霖身上。關門的聲音很輕,落在唐浩初耳裡卻覺得很重,鄭銳霖關門的同時把他全身都牢牢地摟進懷裡,然後竟在他耳邊自暴自棄的低低開口:“……我就是在想你。”

“這些年我依然每天都在苦苦想你,隻要你稍微給個好臉色就會忍不住重新追著你不放,就算你拒絕過我再多次,也依然跟以前那樣喜歡你……”

鄭銳霖就像認命了或者投降了一般,語氣再也不複之前的毫無起伏,而是啞得厲害。他沒說的是他何止想他,他甚至在房間藏滿了他的照片,每一年每一月的都有,上麵有單人的雙人的也有多人的,卻沒有一個人看向鏡頭,顯然全都源於偷拍。

他就靠著這些照片望梅止渴,在看到唐浩初和程昱一同出門或回家的照片時,原本柔和的眼又忍不住變得淩厲和陰暗。他無比嫉妒程昱,從來沒這麼嫉妒過一個人,照片上有程昱的部分都被撕下來揉成麵目全非的紙團,扭曲的人臉就像誰扭曲的心。

唐浩初的鼻子在剛才猛地一拉之下撞到了鄭銳霖下巴,撞得並不疼,但鼻尖泛起了紅,眼睛裡也平白多了一層水光,模樣看起來簡直委屈得要命,水潤潤的眼睛又因鄭銳霖的話而怔愣地望著他,手同時下意識揉了揉鼻子,輕易就能把鄭銳霖一顆心望得又柔又軟。

聲音忍不住也跟著變得極輕極軟,“撞疼了嗎?乖啊,我給你吹吹,吹一吹就不疼了。”

語氣像極了鄭銳霖當年第一次見到那個四歲半的唐浩初時哄他的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他當真在哄一個隻有四歲大的小孩子,說著就低下頭在唐浩初微紅的鼻尖上輕輕吹了吹,溫熱的呼吸像一陣微微的暖風,很柔,又很癢,能吹得人全身都跟著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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