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此刻的姿勢非常近,所以互相之間都能清清楚楚地感受到彼此身上的熱度,尤其是唐浩初,覺得鄭銳霖身上簡直燙得像燃燒的火爐,似乎能在無形中削弱他的力氣,讓他無法動彈。大腦似乎也因這樣的熱度停止了思考,唐浩初甚至沒意識到這樣近的姿勢有什麼問題,也沒有表示掙紮和抗拒。
被吻住的時候同樣沒有掙紮和抗拒。
唐浩初的體溫一向偏低,所以唇瓣有些微冰,鄭銳霖卻覺得自己要被那冰燒起來。這個吻雖然急切,但並不粗暴,甚至堪稱溫柔,像對待一不小心就會融化的寶貝,舍不得磕碰到一星半點。
吻上去之後鄭銳霖才徹底意識到自己究竟有多想他。他曾一遍又一遍的撫摸過照片上的唐浩初的臉,但摸一百遍也不如看真實的他一眼。
“浩浩,”鄭銳霖一邊輕吻一邊低喃,淺淡的話語在唇舌間時隱時現,似乎就連說話這點空隙都舍不得離開對方的唇瓣,“浩浩乖……”
唐浩初一直表現的很乖,乖到讓鄭銳霖想把他縮小了揣進懷裡帶回家藏起來。但鄭銳霖已經不是當年那個二十出頭的不成熟的青年,所以這個吻並沒有持續多久就停止了,鄭銳霖甚至主動將緊抓著唐浩初的手鬆開,然後深呼吸了一口氣,努力轉移話題和情緒道:“你這幾年過得好嗎?”
唐浩初點點頭嗯了一聲。
“那我也過得很好。”鄭銳霖的聲音顯然比以前更深沉也更有磁性了,所以在壓低的時候會有種說不出的悠遠,片刻後又喚:“浩浩……”
他聲音裡的悠遠感更重了,還帶著些欣慰的感覺,“你比以前高了點,氣質看上去也更成熟了,但相貌一點也沒變。”
唐浩初說不出什麼話來,隻又點了點頭嗯了一聲。
“我看過你獲得國家表彰和國際醫學獎項的新聞,也聽說了你受邀去國外參加生物醫學研究的事,我為你感覺驕傲,——你一直都讓人感覺驕傲。”
“……嗯。”
“你現在比以前過得更好,對不對?”
“……嗯。”
鄭銳霖輕輕吸了口氣,突然再次轉移話題:“你還記得我們小時候一起去上學時走的路嗎?”
唐浩初抬頭看向了鄭銳霖,鄭銳霖的眼睛卻落在了某個虛空的地方,“那時候天很藍,陽光總是很明媚,清晨和你走在行人不多的街道上,聞著新鮮的空氣和沿街包子鋪的香味,聽著清脆的鳥鳴,摸摸從樹葉縫裡灑下的陽光,一整天都能愉悅起來。如今雖然也有過那種好天氣,可那樣好的陽光,竟再沒遇見過。”
唐浩初也從記憶裡翻出了那條路,雖然對它的印象並沒有那麼深,卻恍然間覺得自己似乎在鄭銳霖的描述中回到了那條路上,甚至恍惚以為自己看到了當年那個和他一起去學校的少年。
程昱的電話就是這時候來的。
不切時宜的鈴聲將所有氣氛打破,把人從那條前往校園的小路一下拉回現實。
程昱那邊其實已經有點醉了,否則也不會打這個電話,唐浩初自然沒有答應程昱的要求,——這邊的飯局還沒結束,院長和導師都沒走,於情於理他都不能提前離席。
此刻是下午四點半,待唐浩初和鄭銳霖回包間的時候,眾人正開始第三輪勸酒,其中有兩個人似乎都喝得有點暈乎了,連不會喝酒的洪峰也喝了兩杯,所以飯局最終拖到了五點多才散。因為要去學校拿之前做的課題報告,唐浩初跟著學校的車一起回了學校,路上主動給程昱打了個電話,卻沒有打通。
他想了想,最終在拿到材料後打車去了程昱曾在電話裡說的地址。
是一間俱樂部,共兩層,底層大廳看上去跟那些普通酒吧沒什麼兩樣,有DJ放著喧鬨的音樂,一群或殺馬特或潮流時尚的年輕人在池子裡亂蹦亂跳,二樓看上去要更高端一些,但依舊免不了群魔亂舞。唐浩初是在侍應生的引路下從電梯上的樓,——才不過兩層就財大氣粗地安裝了電梯,還把電梯弄得跟五星級酒店一樣豪華,處處充滿了奢靡的氣質。
唐浩初身上的氣質和這裡明顯不搭,所以一出電梯就有好幾雙眼睛定在了他身上,其中也包括程昱的那群朋友。
其實他何止是和這間俱樂部不搭,和其他年紀相仿的同齡人也有很大不同。穿著簡簡單單的白衣黑褲,身姿修長又優雅,就像還沒畢業的大學生,可那種沉穩和清貴的氣質又是一般大學生完全比不了的。
唐浩初已經隱隱看到了角落裡程昱的背影,隨即穿過人流慢慢往他那邊走去,穩步走過來的姿勢顯得腿格外修長,氣質也比靜態更加出眾,幾乎讓程昱的那群朋友全看得愣了愣。他們以前曾經打趣程昱,說他怎麼就那麼喜歡一個同性,這麼多年來都死心不改,整日裡天沒黑就趕著回家,就算有應酬也時刻電話報備,每個節日一次不落地精心準備禮物,甚至藏著掖著不舍得讓人露臉,對方有那麼好嗎?
程昱一概回道你懂個屁。
他們現在約莫懂了。
以前打趣程昱時的那份調笑的心思也不自覺地收得乾乾淨淨,想著這也許就是高知人士特有的能力,能讓人看了心情就沉穩下來,甚至想附庸風雅地泡一杯茶,和他坐下來說一說話,或者隻是靜靜地呆一會兒。待唐浩初走近了之後就怔愣得更加明顯,因為青年的相貌竟然絲毫不亞於他的氣質,眉目精致到無可挑剔,隻是表情端莊冷淡到沒有一絲溫度,像完美的冰雕。
這群人中,林封和許之續是多年前曾在程昱生日的時候見過唐浩初一麵的,但其他更多的都是隻聞其名未見其人,所以這一愣就再也移不開眼了。而他們隻顧著看唐浩初,卻忘了管喝醉的程昱。
程昱從被唐浩初再次拒絕後就開始喝悶酒,再加上有人刻意勸酒,喝得實在有點多。勸他喝酒的是一個穿夾克衫的男青年和穿白裙的女孩子,——白裙女孩的母親和程昱的母親是老同學,所以很早就認識程昱了,最近甚至有明著追求他的趨勢。夾克衫青年則是暗戀白裙女孩的人,也不知聽到他說了什麼,程昱猛然站起身,像頭發怒的獅子般抬拳朝對方砸去。
唐浩初還沒看過這樣凶戾的程昱,——穿著不需要打領帶的休閒西裝,脖子上卻打著去年生日時唐浩初送給他的領帶,臉上儘是酒氣醺出來的紅暈,就跟發酒瘋似的,似乎要衝上去和每個惹他不快的人通通乾一架。白裙女孩第一個拉住了程昱,然後也不知是故意為之還是一不小心真摔了,在唐浩初走到程昱身前的時候軟綿綿地倒在了程昱懷裡。
喝醉的人本來就站不穩,程昱一不留神也被她帶倒了,兩人以一個相當曖昧的姿勢齊齊摔在地上。林封第一個反應過來,忙轉身去拉程昱,甚至試圖盲羊補牢地用自己的身體擋住唐浩初的視線,同時嚷嚷道:“哎呦程子,程總,程將軍,彆鬨了,快醒醒神,看看誰來了……”
林封的嗓門本來就大,這麼一嚷嚷,程昱一下就醒神了不少,然後抬起頭,有些茫然和呆滯地看著居高臨下的唐浩初,剛才這麼凶狠的表情現在就像被針紮的皮球一般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漏氣似的蔫了,簡直讓其他人瞧得歎為觀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