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時速上升到1100公裡,譚真的視野中先是一片蔚藍,轉瞬便是一個巨大的黑影。他朝這個黑影迎頭飛去,兩機近到似要撞上,卻又在電光火石間擦身而過,尾部噴射出兩股橘色烈焰。
譚真在座艙蓋內幾乎是條件反射地歪了一下頭。
雙機編隊呼嘯而過,於海和譚真都看清了對方的機型,也看到了飛行員的外國臉孔。
這個國家不是第一次越界了,可這一次的飛行員異常挑釁,嚴重越界了。
剛剛那一瞬,敵機似乎被突然衝來的雙機編隊震懾了,然而它並沒有因此脫離原來的航線,仍然繼續向前飛行。
於海在無線電裡用英文發出了警告,請他迅速離開。對方沒有予以回應,反倒似從剛剛的攔截中反應了過來,加速飛出了一個仰角。
於海追趕而上,飛到其上方,接近它,像一隻巨大的飛鳥,不停晃動機翼,向它展示機腹下方的掛彈。對方無動於衷後,於海衝到它前方,再次做了一個大方向轉彎。
眼見譚真正從其後側追上,兩架戰機擦著頭疾馳而過,再近一點仿佛就能撞上。
在塔台內看著監視器的大隊長直接從指揮員中拿過了對講機,“07、02,你們兩個自己注意高度差,不要跟它客氣,他媽的不行就給它逼停下來!”
“明白!”“明白!”
兩架戰機改平收速,呈一左一右夾持敵機的姿態。
譚真跟著它穿雲破霧了幾秒,在急速下,忽然繞著它做出一個半滾,翻身扣下去,座艙蓋直直靠近下方敵機的座艙蓋。
駕駛艙內的光線因飛機的倒扣暗了一瞬,立即又被兩側的陽光填滿。譚真微微揚起唇角。
如果譚真感受到的是一股超負荷的壓力,此時敵機內感受到的則是一麵山一樣倒來的黑影,仿佛要將它硬生生壓入萬丈高空下的咆哮深海。
反扣倒飛兩秒後,譚真鎮定地向後拉杆,退出俯衝,瞬間又與敵機拉開距離。在敵機尚未喘息過來時,他又圍繞著它做了一個翻滾,比剛剛更快地扣壓下去,也比剛剛逼得更緊,緊到兩機的玻璃艙蓋隻有十幾米距離。
太近了!
近到脫離了譚真的掌控,仿佛下一秒就會和它同歸於儘,他渾身所有的血液都在巨大的負荷下壓向了腦門,汗在瞬間狂飆了出來。
而身體裡某樣原始的東西似在迸發,在殺紅了眼的戰機內扭曲成了一種極致的複雜與單純。
嗡鳴的耳邊傳來無線電內急促的指揮聲,“拉上去!”
譚真像是被叫醒了,猛地向後拉杆,飛機在深空中像鳥一樣盤旋一圈,完好無損地成功改平……
於海跟上,繼續做了兩個危險動作,敵機終於被驅離了。
……
警報解除,兩機順利返航。
玻璃艙蓋緩緩升起,譚真渾身都汗濕了,帶著白線手套的手心內也是一層汗。望著機場上大家的笑臉,他解下頭盔,身手利落地從懸梯上爬下來。
地勤人員和教導員很快都圍過來,對他剛剛的膽識、技術讚歎不已。譚真臉上沒什麼表情,跟著教導員往飛行樓走。
那頭,於海也下了機,同樣被簇擁著走向飛行樓。
孟至超跑過來,跟著譚真往飛行樓去,“太厲害,我聽說你剛剛來了兩次翻滾倒扣,哥你實在太厲害!”
孟至超一臉佩服得五體投地的表情,比自己飛得漂亮還驕傲。隊長讓於海做長機,可是很明顯,這回的功勞都是譚真的。
譚真抹了把臉上的汗,莫名回頭看了眼。
逆光的飛機棲在不遠處,巨大的輪廓下難以看清機身的細節,隻有機翼反射著閃爍的陽光。地勤人員正圍繞在其四周做著飛行後的檢查。
孟至超還在旁邊說著話,譚真卻沒有聽清,他的耳中還是飛機落地時的巨大轟鳴聲,心中沒有任務成功的喜悅,隻有一片暴風雨後的平靜。
這晚,梁京京在電話裡問譚真:“今天是怎麼回事,發生什麼事了?”
譚真說:“沒什麼,有個小突發情況。”
“你是不是執行任務了?”梁京京裹著毛絨睡裙,站在漆黑陽台上,望著同樣漆黑的夜幕,“我今天好像看見你飛了。”
譚真唇邊揚起了一個很小的弧度,“在哪看見的?”
“我在車裡看見的,真的,感覺那個就是你,到底是不是?”
譚真站在陽台上,一邊打電話,一邊慢慢抽著煙。
靜了一瞬,他問:“你一共看見了幾架?”
“兩架。一前一後。”
“我飛的是哪架?”他又問。
“後麵那一架。”
夜晚月光皎潔,譚真沒說話,私心地想讓這一刻多停留會兒。
梁京京很有默契地也沒說話。
不知道過了多久,梁京京說:“你今天落地後沒給我發安全信息。”
“京京,”譚真看著紅色的煙頭,很認真地問:“還有沒有在生氣?”
梁京京“嗯”了一聲,心裡忽然有股說不上來的衝動,“其實我……”
“你什麼?”
梁京京頓住,想了想,微微歎了口氣“沒什麼,我站外頭被風吹得冷死了,不說了,進去了。”
道完彆,梁京京掛掉電話,發現自己已經被風吹得渾身涼透了,趕緊拿著手機回了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