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從湛藍的天空俯瞰這天下,會發現宋國所處地域恰是這天下的中心。翻開百年前的地圖,宋國隻是九方雄主中最弱小、最名不副實的一員,是被群狼環伺著的小綿羊,隻能小心翼翼的生存著,從來都不敢大聲吭氣。
而如今的宋國,軍中多的是可摧山拔林的精兵悍將,廟堂裡最不缺的就是袖裡乾坤大,運籌帷幄千裡外的文士清臣。英雄之輩更是如深山中重千斤的大野豬般,雖不是遍地走,但也絕對不少。
一百多年前那場曠日持久的九國爭霸,讓宋國從一個本在各方雄踞勢力的夾縫中艱難生存的中原小國,步履艱險卻也堅定的一步步踏成了現在的天下第一霸主。
硬生生在天下這塊地圖畫布的正中間,寫出了個大到離譜的 ‘宋’字。
汴京自古繁華,畫布上的大宋近似一塊大餅,而汴京城恰在這塊大餅中心,是宋國建國三千多年唯一的都城,宋國曆代的君王都不約而同的把都城建在這裡,無論新君是有多麼痛恨舊王朝,無論新君王登基後,是如何的大刀闊斧修改甚至是推倒重鑄那些官製、銀錢,不變的,都是汴京都城的身份,無人敢動刀斧的,唯有這汴京城四方城牆的一磚一瓦。
這座如今占地有半個西涼國那麼巨大,人口多達八百萬戶的汴京城,在世間人口中,有著天下之心的美稱。
開寶元年,建安帝趙統十六歲登基為帝,在其後的二十年,鐵蹄踏儘八國諸侯,據傳言,趙統騎著胯下的赤月馬把八座皇宮溜達了個遍,每到一座金殿,趙統和其胯下的赤月馬都會在龍椅上撒泡尿,然後瀟灑離去。
那一泡人尿和一泡馬尿,讓後來隻能仰宋國鼻息的八國帝王,每每坐在龍椅上和殿下眾臣議事時,仔細聞去是否還能聞到隱約的尿臊味就不得而知了。
開寶二十三年三月初一,八國諸侯同至汴京,朝覲建安帝。
那天的汴京城百姓,家家戶戶張燈結彩、鞭炮齊鳴,人人爭在十六車道寬的天河大道上觀看八國帝王愁眉苦臉的樣子。
據說那天,天河大道上行走著八國帝王的車駕,而圍觀的百姓卻沒有一人破口大罵那些曾經將他們和他們的宋國欺負至卑躬屈膝的帝王,隻是沉默的看著那些緩慢而行的車駕。看著被建安帝強令必須撩開的車窗簾內,看著那八張帝王的臉,百姓們不由自主的流下淚來。
那年,那天,汴京城以至宋國上下,都彌漫著一種叫做揚眉吐氣的味道。
據民間的傳言,說這汴京城之所以沒有哪個大宋國君敢施以刀兵,是因為始建國汴京城四方城牆剛落成時,曾天降祥瑞,無數天兵天將由東方而來,領頭的是位金甲天將,此天將站在陣前,指著汴京城道:“望大宋君王日後當以保天下百姓安寧為己任!”然後所有天兵天將從四麵八方直衝城牆,最後消失於城牆中,仿佛融進了汴京城剛建好的四方城牆中了。
所以此後那四方城牆隻有加固加高加厚的份,連一塊磚都沒掉過。
雖然這個傳說大宋朝廷並沒有公開表示屬實,但百姓們還是津津樂道、深信不疑。
跋涉千裡,從梁國草廬而來的一行人都是第一次來到汴梁城,驚歎於大宋京城的繁華,恐怕是其餘六國的都城加一起也比不上的宏大繁榮。
“真是百聞不如一見呐…”站在城門前,仰頭看著高高厚厚的城牆,
容貌俊美的年輕男子慨歎著。
“二師兄,你可是答應過我,帶我買宋國最好的胭脂的。”小師妹歡呼雀躍,兩頰因興奮而染上紅暈,街道兩旁的攤子對她很有吸引力,但她沒有忘記早有耳聞的汴京秋蘭坊胭脂。
“我記得哦,為了小師弟,你整天就知道買胭脂水粉打扮自己,這麼大人了,還不懂事。”年輕男子無奈的搖搖頭,但還是很寵溺的摸了摸小師妹的頭。
小師妹背著雙手,笑道:“師父說啦,修行,在自己高興的時候是最有效果的,所以我首先得讓自己高興啊。師父還說啦,女孩家的,整天練功也不好,把手練粗糙了不好看,我最近都感覺自己的手粗糙了很多……”說著,二八佳人抬起手噘著嘴看著自己的手…
“好了好了,你高興就好,高興就好。”年輕男子懶得跟她纏夾不清。
秋實客棧內。
秦鐵牛靠在櫃台後,笑眯眯的看著說書人在簡單搭起的台子上說書。
“如今這宋國,再不是當年那個謙遜、勤勉,那個以禮聞名天下的衣冠上國禮儀之邦了,可惜、可惜…”嘴裡說著可惜,可老頭的表情卻絲毫不顯得可惜,使勁用牙撕扯著油膩的雞腿,仿佛若不用心去對付這條雞腿才是真正的可惜。坐在獨屬於他的說書小台子上,無視坐下眾看客期待的神情,此時正是說書老頭說書間隙吃雞腿的時間。
待老頭吃完雞腿,隻見他那雙站滿油膩的枯手在衣角隨便一擦,拿起醒木重重一拍,接著道出今日的結束語:“各位看官且聽說,國,可無強兵悍馬,但不可無禮無義呀…”
“好、好…”看官聽罷,紛紛鼓掌的同時也都慷慨解囊,掏出或多或少的銀錢放進台上的竹籃裡。
這個說書老頭在汴京城已經說了幾十年的書,是土生土長的京城人,從少年直說到如今耳順之年,早已是汴京城人人皆知的名人。他說書,或許並沒彆人說的驚心動魄、精彩絕倫,也不會吊人胃口,但每每吃完一個雞腿後的結束語都耐人尋味的很,是眾人喜歡的一大特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