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蟲族人口不旺, 在整個宇宙中,一共占領有三個生命星係。
而超過一半的人口, 都集中在母星上。
蟲族的母星有一個很特彆的名字,叫小眉星。
說是因為從太空望下去,整片大陸成彎彎的柳葉形,像是臉上的一彎眉毛。光聽名字很是風雅,和外界人嚴重茹毛飲血的蟲族不太一樣。
雖然叫小眉星,但是小眉星一點也不小, 雖然隻有一片陸地,體積卻大概有十七八個地球加起來那麼大。
此時, 小眉星的王宮內部, 一處很不起眼的小樓內。彆枝邁過了結界, 麵帶微笑地走進了明亮的樓內。
這棟樓從外麵看著破破爛爛,內裡卻彆有洞天。穿過很長一段通道, 直達地底,再通過一層一層的驗證,就是倚豔笙的實驗室了。
說是實驗室, 但是實際上隻有倚豔笙一個工作人員, 也沒有彆的實驗設備。四周都是冰冷堅固的合金,連口窗戶都沒有。不過, 地底也不需要窗戶。
這裡隻有一口棺材似的長缸, 裡麵裝滿了透明的液體。
趙容成的遺體沉在最下麵,他麵容平和,似乎隻是睡著了一樣, 鮮活的仿佛下一秒就能睜眼醒來。隻有仔細看,才會發現趙容成的心口似乎有一個不起眼的洞。
這個洞貫徹了整個胸膛,看傷痕,似乎是有人從他的背後射了一箭。箭簇從身後宛如閃電般襲來,射穿了前胸。
那一定是相當恐怖的一箭。因為趙容成身上的其他傷口都已經痊愈,唯獨這裡,傷口的邊緣處依舊閃爍著金芒,源源不斷地腐蝕著皮肉。
他的誅邪長.槍仍然被緊握在手上,隻是似乎失了靈性,從中折成了兩截,光華不再,再也不複趙容成生前還在時的靈動。
“千秋萬歲名,寂寞身後事……”倚豔笙坐在輪椅上,低聲感歎了這麼一句,然後慢慢鬆開了手。
彆枝笑吟吟地看著他,銀色的瞳孔裡卻沒倒映出倚豔笙的影子。
“你這病秧子身體肯定沒有趙容成的身體一半好用吧?”彆枝站在了他麵前,然後伸出了手,“需要我扶你嗎?”
“不用。”倚豔笙推起了輪椅。
趙容成已經死了,那外人能看見的,自然不是趙容成。
但是沒關係,隻要讓大家都確信是趙容成就可以了。
更何況,出來的的確是“趙容成”,隻不過裡麵換成了倚豔笙的芯子罷了。
在“趙容成”躺進來之前,這口缸裡,裝的是“林恩”。
彆枝跟在了他的身後,優哉遊哉:“趙容成死了,那是不是可以開始正式宣戰了?可以讓姚重華弄死李錚了嗎?”
“不可以。再等等。”倚豔笙語氣冰冷的回答。
彆枝眉心的朱砂痣鮮紅,眉頭緊蹙。
他有些不高興地詢問著:“為什麼?”他的年紀已經很大了,死之前很想看見蟲族恢複故土……再不然,恢複幾千年前的霸主地位,也是可以的。
倚豔笙抬起了頭,漆黑的眼眸裡是微微的冷光:“你的問題太多了,彆枝。”
彆枝沉默了一會兒,有些危險的眯起了眼,“你若還是你,我自然不敢這麼和你說話的。”
倚豔笙推著輪椅的動作停頓了片刻,然後側過了頭,他僅剩的半張完好無損的臉對準了彆枝,笑起來很是溫潤雅致,“是嗎?”
雖然是笑,倚豔笙的眼底卻毫無笑意。威嚴和垂憐同時出現在了他的眼裡,他的瞳孔成了奇異的金色,耀眼的幾乎能把人灼傷。
封藏已久的記憶慢慢湧上心頭,彆枝的一邊胳膊突然不受控製地輕顫了起來。
彆枝隻是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當初倚豔笙說,會有另外一名聖階和他一起伏擊趙容成。
他並未看見另一個人的影子。
蟲族這邊無人動彈,帝國那邊,又是哪一位聖人,一箭射死了重傷的趙容成?
……難不成是倚豔笙自己嗎?
彆枝深吸了一口氣,用另一隻手握緊了自己有些發顫的手腕,臉上露出了一個笑來,然後微微低下了頭。
“是我逾越了。”
***
趙閥的祠堂也在帝星,由主家一脈看護。
趙閥的主家襲的是全帝國唯一外姓的親王爵,封號晉。
不過現在當家的家主卻並非晉親王,而是這位晉親王的侄孫。
據說,當初選家主的時候,晉親王趙天山直截了當地越過了這位侄孫,而是大庭廣眾之下問了趙容成一句:“你要當嗎?”
趙容成是這麼回答的:“不了,麻煩。”
於是家主之位就落在了現在這位趙東風身上。不出意外,待晉親王百年之後,趙東風就會是新的晉王。
時間不等人,每多呆一分,救下趙容華的可能性就要少一分。
於是加文做出了一個決定。
“我想刻傳送陣,多傳送幾次,直接回帝星。”他對除夕說。
從十八星係到帝星,哪怕是最快的星艦,也需要漫長的航程。
而以加文目前的水平,隻能刻一個人的傳送陣。
大概是沒想到過他直接作出了這麼一個決定,除夕愣了一下,然後反手握住了他的手。
“好。”
加文翻找起了帝星的星域圖。
從十八星係直接回帝星還是有一定難度,可以從第六星係中轉。
“按道理說,我這麼熟練,隻是橫渡虛空而已,應該不會刻錯。”
加文有些忐忑又盲目自信的給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設。
於是,兩個小時後,時隔十年,他終於又一次踏到了帝星的土地上。
帝星和他離開的時候沒有什麼不同,一如既往的繁華,居民們神色匆匆趕著上班的早車。
突然出現的加文隻是被人見怪不怪的看了一眼。
帝星上從不缺高階源武者,管他的——反正,彆礙著他們上班就行了。
加文因為傳送的後遺症眩暈了片刻,然後看了眼時間和定位。
這裡離晉親王府並不遠。
百年前,晉親王府還在帝星第一區最繁華的路段,後來因為擴建,以及不想被亂七八糟的人圍觀的需要,整個親王府都搬至了一處生機茂盛的洞天福地。
數年前,趙東風曾經在主宅設過宴,卿儀的父親也在受邀之列。
幼年時卿儀身為世家子,覺得自家和九閥的區彆應該不大,跟著父親去參加了一次宴會後立馬噤聲,再也沒說過這種胡話。
卿儀給他的地址就定位到這裡。
然而加文的麵前,分明是一座高山。
他思考了片刻,拿出了常思劍。
劍靈顯形,隻朝虛空中點了一點。
瞬間,加文眼前的景色變了。
他也終於懂了,為什麼卿儀會說自己當年見識淺薄。
一座座巨峰懸浮在半空中,雲霞蒸騰,永不沉沒。足足九座!每一座大山都散發著驚人的氣勢,似乎是從九天上冰冷俯瞰著來人。
這些巨峰有的銀瀑倒掛,清泉急流;有的鬼斧神工,下無臨地;有的冰川覆蓋,白雪皚皚……然而這些山嶽卻都團團圍住了最中央的浮空島,就像是最忠臣的護衛。
那座浮空島,就是趙閥後人居住的地方了。大概是以什麼特彆的方法,讓整片陸地騰空而起,島嶼的下方是一個深不見底的巨坑。
哪怕是相隔數公裡,都能看到半空中立於浮空島最前方的牌樓。
深藍的門牌上,是蒼勁有力的“趙閥”兩個大字!門牌的旁邊,還立有一塊通天巨石。
上書“文官下轎,武官下馬。”
現在早已沒有這麼古舊的出行方式了。
這兩行字是開國皇帝當年酒後親自寫在石頭上的,本來隻是筆墨,不曾想卻成了記載在史書上有名的風雅事。
在加文進來的一瞬間,無數雙眼隔著重重山巒看了過來。
“有人?”一個陰冷的老嫗突然出聲。
一個老者回應:“我趙閥近日可不曾請客!”
“還是個六階的小玩意兒,基礎倒還不錯。”
“不請自來,自然是不速之客。命麒麟趕出去罷……等等!”老人的聲音突然變了調,“他拿的是常思劍?!”
說話的老嫗難掩震驚:“什麼?是我趙閥先祖的常思劍?!”
“沒錯……長劍如虹,明月暗生,靈蘊其外。是我趙閥的常思劍。”
“常思劍在明月老祖生前就已是聖兵……”
有人突然冷哼了一聲:“之前趙閥好不容易才又多了一杆誅邪槍,被趙容成拿去,一去不回!”
於是,九峰之上,趙閥的各位老祖宗似乎達成了一致意見。
“讓他進來。”
“晉王呢?怎麼說?”
“晉王還沒醒,老朽做主,放他進來看看。”
“可。”
……
島是在天上,地上的路,自然沒辦法登上天上的趙閥。
加文思考了片刻,憐愛地摸了摸常思劍,直截了當地問了一句:“帶我飛?”
常思劍覺得可。
一人一劍上前,還沒來得及禦劍飛行,一級又一級白玉階突然從深淵底部騰空而起,連成了筆直的一條線,鑄成了階梯,直通浮空島。
加文再次被趙閥的豪奢手筆震驚了一把。
他試探性地踩了上去,發現這白玉階雖然薄薄一片還漂浮在空中,但是踩上去卻很穩。
“應該不會掉下去……也是,直接讓客人摔死,趙閥還丟不丟人了?”
加文喃喃自語,拾級而上。
殊不知,他這一番話,又讓山上的老祖宗不悅了。
“不請自來,算什麼客人……這後生好沒臉沒皮。”說話的,還是那位老嫗。
“三祖母勿氣,我去問問。”
加文走在了半路,耳邊突然傳來了一位老人的聲音。
“我乃趙閥九叔公,來者何人?所為何事?”
加文停下腳步,看了眼周圍,不見其人,隻聞其聲。
加文思考了片刻,鎮定自若地開始扯虎皮:“我是第三軍團主帥宋少羽唯一的學生,奉元帥之命前來趙閥,給齊國公府送信!”
對不住了元帥,雖然咱們隻是點頭之交,但是當年是你親口說收我當學生的!我發誓隻坑你這麼一回……救人要緊,救人要緊、
加文默默在心裡給宋少羽上了一炷香。
“齊國公府”就像是是一滴濺進油鍋裡的水,半空之中驟然刮起了颶風。吹的加文差點一個仰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