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妙拖著一條傷腿,一瘸一拐地自林中走回來。
她有常識的,知道這礙眼的小匕首拔不得。老師說了,腿上有大動脈,要是輕舉妄動,搞不好血濺三尺,直接飆上天花板,她即刻就涼了。
就算是安全模式……她也慫。
林中樹木瀟瀟,皆是冷意,她睜著一雙烏溜溜的杏眼,四處觀望:不就是群眾自救嗎?現在她拚死拚活為慕瑤搬了救兵,怎麼也算是將功補過的大功臣,到時候慕聲說不定還要反過來感激她,簡直是再好不過。
那溪邊又黑又冷寂,她待不住,溜達溜達就出來了。
她一路走回大本營,篝火已滅了柴火七零八落地躺在地上,被風吹散了,樹下隻剩她撇下的衣服,一個人都沒有。
“奇怪了,柳大哥不是昏著嗎,能去哪?”
她四下望去,發現不遠處一從蓬草簌簌抖動。她靠近了看,突然發覺蓬草背後藏了一團烏漆漆的黑影,險些將她嚇得背過氣去,還沒緩過勁兒來,身旁又憑空傳出一個蒼老的聲音:“殿下……殿下在哪?”
這……這怎麼還有生人?
那團黑影瞬間抖得更厲害了。淩妙妙看見它掙了掙,頭上露出了鳳簪優美的輪廓——原來是端陽帝姬!
她心裡明白過來幾分,回頭一看,清冷的月光下,嘴裡殷切地喚著“帝姬”的那個老頭,半隱在叢林中,虛虛浮著的一團,既沒有腳,也沒有影子。
謔,堂堂端陽帝姬,讓一隻鬼纏住了。
妙妙走到蓬草背後,一巴掌拍在端陽肩膀上,嚇得她險些失聲尖叫,猛地回過頭來,臉色慘白如紙。
她蹲下身來,眼帶威脅地對她比了個“噤聲”的手勢,隨後扶住她的肩膀,壓著她趴得更低。
眼見是熟人,端陽帝姬驚恐的神色消散了一些。
妙妙對著她的臉左看右看,一把拔出了端陽發間那根價值不菲的赤金簪子,端端正正插在了自己頭上。
端陽死死瞪著她,氣得直發抖,都什麼時候了,她還……
“殿下,您在哪裡?時間不多了,快跟我來!”這叫魂般的聲音一出,兩人都僵住了。淩妙妙看了她一眼,轉身走出了蓬草叢。
“哎!你乾嘛!”帝姬大驚失色,揮舞著袖子,對她拚命做著口型。
好不容易才來了個認識的人陪她,她才不要再一個人待著……
淩妙妙讓她纏得脫不了身,轉身指了指蓬草叢後麵的小塊空地,嘴唇微啟,臉色格外冷淡:“蹲好。”
端陽的氣焰頓時滅了——淩妙妙是有張小家碧玉的臉,平素顛三倒四,怎麼看都是個有些咋呼的官家小姐,可是這一天卻完全顛覆了她心中的印象。
這人裙子上滿是血,腿上還插著一把匕首,再加上先前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笑……
她如此表裡不一,跟慕聲一樣,無論如何對端陽都是恐怖的存在。
妙妙在帝姬無聲的控訴中,徑自走到了老頭麵前:“本宮不是就在這裡嗎?走罷。”
那怨靈立即頓住,許久,才充滿警惕地問:“帝姬……是你嗎?”
開什麼玩笑,連聲音都不一樣……
淩妙妙哼了一聲:“老眼昏花的東西,不是本宮又能是誰?”她伸手撫摸著頭上的簪子,聲音又脆又響,如同珠玉劈裡啪啦碰撞在一處,“你仔細看看我頭上的赤金鳳簪,方才那個丫頭戴不戴得?”
她言語一出,那股嬌縱睥睨的氣勢便將這怨靈唬住了,確實,比起剛才那顫巍巍的女孩,眼前這個凶巴巴的似乎更像帝姬一點……
淩妙妙幸災樂禍地看著老頭的鬼魂。他本就矮小,還佝僂著背,頭頂隻到她胸口,氣勢先矮了三分。
非但如此,原著裡還說了,興善寺怨靈因為火災的關係,眼睛都讓煙熏壞了。這幫教眾魚龍混雜,本就是烏合之眾,莫名其妙成了怨靈,沒幾個人追求上進認真修煉,所以除了陶熒,其他人至今還是熊瞎子。
不僅瞎,而且傻,還是一盤散沙……
端陽在原著裡讓這夥人抓了去,差點搞成了神經病,雖然主角團搭救及時,她沒丟性命,但被燒壞了腳趾,烙下了殘疾,後文出場時,脾氣變得愈加偏執。
現在由她這個知道劇情的人代為受過,也算是愛護隊友。
況且,陶熒在慕瑤那邊,想必此刻正在和柳拂衣大戰八百回合,眼前這些小鬼成事不足……
送到門口的人頭,撿不撿?
見他神色猶豫不決,妙妙氣勢洶洶地接道:“本宮不是你們的神女嗎?”
老頭抹了一把並不存在的汗水,神色瞬間恭敬起來:“是……是,神女。”
妙妙在袖中一掏,掏出手帕,手心攤著兩枚黑黑的舍利子:“喏,那你看看,這是不是你們的聖物?”
老頭伸手一摸,摸到舍利子的瞬間,登時麵容扭曲開來,炸了毛似的跪地求饒,隻差以頭搶地了:“是聖物……是我們的聖物……”
妙妙越發疾言厲色:“我是神女,又有聖物,那你還在這裡猶豫什麼?”她拍了拍腿,“本宮剛才急急追你,摔了一跤,現在腿疼得走不了路,你還不快想辦法!”
那怨靈趴在地上,伸手急急招呼。幾乎是立刻,草葉響動,遠遠地來了一隊小鬼,一共八個,左右各四,搖搖晃晃地抬著一頂紅色的軟轎,快步走了過來。
轎子落在她麵前,八個小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呲牙裂嘴全都趴在了地上,老頭趴在最前頭,神色畢恭畢敬,小心翼翼地支起手,將簾子掀起了一個角:“請請請……請神女上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