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恨新仇(四)(已替換)(2 / 2)

木門之下,彆有洞天。

沿階而下,石頭粗糙搭出的洞穴陰冷潮濕,角落裡滴滴答答地漏著水,印在水窪裡,發出空曠圓潤的回聲。

每隔幾步,地上倉促地擺有一盞燈,堪堪照亮腳下的凸凹不平的路。

“下去。”慕懷江一揮手,兩名看守在外周的膀大腰圓的啞婦,躬身退下。

鎖鏈發出嘩啦啦的響聲,慕懷江手裡端著一盞燭台,驟然照到了昏暗的石穴裡,坐在地上的那人抬手遮住了眼睛,擋了一下刺目的光。

伸出的那隻手,五指纖細,皮膚蒼白,手腕上拴著一隻厚重的鐐銬,鑄鐵是粗糙的青黑色,有斑斕的紅色鏽跡,與女人雪白纖細的小臂形成了強烈的衝擊。

她被嬰兒手臂粗的鎖鏈拴著,幾近赤/裸,腳踝上也戴著腳銬,鎖鏈延伸至牆邊,牢牢釘入牆裡。

一整麵牆,貼滿了密密麻麻的符紙,丹砂字跡交疊,深深淺淺,密不透風。

她坐著的姿勢誘人至極,展現出了優雅的曲線,像足了一隻擱淺在岸邊的美人魚。

一點一點的,她移開了手指,斜睨過來。

睫毛像蝴蝶翅膀伸展著,眸中是江南煙雨,春色無邊。

從鼻尖至櫻唇,再至下頜的弧度,是天工造物,在她抬頭的一瞬間,仿佛這幽暗的石穴都被照亮了。

長須道人點點頭,打量眼前女子的眼神並無波瀾,二人開始交談,短促地說了三兩句話,全聽不清,背景音是刺耳的尖嘯——

躲在石壁背後的女人,身子顫抖著,發紅的眼裡隻剩下地上坐著的那個尤物。

似乎隻是為了專程來看她一眼,慕懷江和那長須道人隻短暫地說了幾句話,便離開了。

沉重的鐐銬嘩啦啦作響,她換了個姿勢坐著,臉上依舊掛著無謂的淡漠笑容。

隱在黑暗中的女人從石壁背後閃出,幾步走到了她前麵,摘下了兜帽,露出了一張花了妝的臉。

——白怡蓉。

她居高臨下,死死盯著女人的臉:“你是誰?”

那女人歪過頭,好笑地看了她一眼,神情漫不經心:“你又是誰?”

她的聲音嬌柔動聽,帶了一點恰到好處的沙啞,回蕩在石洞裡,揉得人心房都酥了。

“你還有臉問我?我是慕府的二夫人,你這沒名沒分的妖物,你算什麼東西!你連人也算不上,竟敢勾引人家的丈夫……”她有些氣急了,說了沒兩句,便幾乎演化成了指著鼻子的叱罵。

“勾引?”那女人看著她,沉默了一會兒,眼中開始閃動起幽幽的光,越發顯得那笑容詭異,“是你的丈夫死纏爛打不放,怎麼能算勾引。”

“你胡說……”

“信不信由你。”她慵懶地笑著,“我與他的兒子,他不就接進府裡,給你們慕家做繼承人了麼?

白怡蓉腦子裡嗡地一下,連喊叫的力氣都沒有了,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不是,不是謠傳嗎?”

女人伸出手臂,拉動鎖鏈嘩啦作響,仿佛刻意給她展示手腕上的鐐銬:“你看,有了兒子還不夠,他還要我留在他身邊。人妖殊途,他不能娶我做夫人,也要我做他的禁/臠。”

白怡蓉雙目發紅,恨不得衝上來將她撕成碎片:“不知廉恥……不要臉的狐狸精。”

“他愛我呀。”女人似乎沒看到她的怒火,接著緩緩道來,“他對我百依百順,恨不得將天上星月都捧到我眼前,我都對他不屑一顧。”

她緩緩側頭,眼裡含了一點譏諷的同情:“他愛過你嗎?”

“你知道被人愛著是什麼滋味嗎?”

“你的一輩子,除了生孩子,還有什麼彆的價值嗎?”

“住口!”白怡蓉尖叫著撲過去,騎在她身上,揪住她的頭發,在她那張動人的臉上,扇了幾個耳光,又狠狠撓了幾個血印,“小賤人,賤人,讓你得意……”

她輕笑著,仰頭挑釁地看著失態的白怡蓉,臉上的血印和紅腫很快消退了,又露出白玉無瑕的皮膚:“可惜,沒用呢。你忘了嗎,我是妖啊,這點小傷怎能奈何得了我?”

白怡蓉氣喘籲籲地看著她,雙眼裡滿是血絲。

“你活一輩子,青春不過二十年,便年老色衰,你看,你的皮膚已經開始鬆弛了,真可憐。”

她輕輕笑起來:“而我永葆青春貌美,哪怕慕懷江成了老頭子,我也永遠是這個模樣。”

“你奢求你一輩子的東西,單憑一張臉,就讓我輕易而舉地得到了,真抱歉啊。”

“畢竟男人啊,總是這樣色令智昏,你說對不對?”

“你……”白怡蓉的牙齒顫抖起來,怒火上頭,有一種溺水般的昏漲感。

“除非你殺了我。”女人笑得愈加嫵媚,“否則,你一輩子都不可能拿我如何,知道嗎?”

殺了,殺了她……腦海裡的念頭越來越清晰,渾身的血液直往頭上湧。

“殺了你……”

“你敢嗎?”她笑得挑釁,極亮的眼珠仿佛兩盞幽亮的星。

“嗤——”顫抖的手握著匕首狠狠紮進了柔軟的皮膚下,“我怎麼不敢……”

濕熱的血液流了她滿手,散發著奇異的香氣,她如夢方醒,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之後,連爬帶滾地往後退。

地上的女人如同一隻泄了氣的玩偶,在血泊中抽搐著,望著她,眼中閃著亮光,口中發出了“嗬嗬”的氣聲,竟然得意地放聲笑起來,場麵詭異至極。

旋即,那具完美無瑕的身體慢慢破碎,一半化作飛雪,一半化作落葉,在空中旋轉散開,一陣風一樣猛然鑽出了桎梏,插在她心口的匕首和那鎖鏈,嘩啦一聲掉落在地上。

白怡蓉意識到自己闖下大禍,腿都軟了,掙紮著爬了半天,才爬起來,沾血的手在石洞裡拖出道道深紅的血痕。

她顧不上戴上兜帽,轉頭便踉踉蹌蹌地往外跑,旋轉降落的飛雪和落葉,如雨勢傾頹,罡風席卷,轉瞬包圍她嬌小的身軀。

白怡蓉猛然向前撲倒在地,像死了一般一動不動。

過了很久,她極其緩慢地爬了起來,步履不疾不徐地走回到石穴前,彎腰撿起了地上的匕首,揣進了懷裡。歪過頭去,像是遊覽一般,細細環顧了四周,隨即無聲無息地走出了地牢。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各位小天使,買過的可以直接看,算我給大家送3000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