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最近生活平靜又安寧,楚景的心思都放在念書上。
他的基礎越發紮實,隨著薑先生的教導,他對經義的理解也更加通透。
而他本人足夠刻苦,經常練字,寫出來的小楷工整又利落,讓人賞心悅目。
算學更是他的一大長處,幾乎不用怎麼教,他自己就能學會。
若說還有什麼不足,大概就是作詩,也不是說楚景在作詩上,不夠努力,不夠鑽研,不夠用心。
相反,他在作詩上花費的時間和功夫不少,可這些似乎起了反作用,讓他寫的詩詞看起來不夠有靈氣。
薑苑私下勸過他,讓他跟著學堂裡的同窗去參加讀書人之間的文會,跟其他人多交流。
楚景把這事記在了心裡,找了個時間跟著薑深他們去參加過一次文會,但是楚景的體驗卻非常不好。
他參加文會,是想跟其他人平等交流的,而不是被人當猴看,這個上來質疑一番“這麼小的年紀真考上童生了”,那個上來充長輩“我就來考考你,看你有沒有真才實學”,又亦或是來充他恩人“當初你被何家欺負,我可是出過不少力的,你要知恩圖報啊”雲雲。
真正出力的甄少輕還沒說話呢,這些人倒是攬功攬得快。
楚景順著對方的話說,把甄少輕從頭到腳讚美了個遍,四兩撥千斤把對方堵了回去。
全程他還得麵上帶笑,否則就是他心胸狹窄,忘恩負義。
彆人的考校,他也不能全推了,或者避而不答,否則就是恃才傲物,目中無人。
同時還要自表謙虛,說自己學問不夠,還要向大家多多學習。
他還不能提前離場,否則第二天,那些讀書人就能給他安一個得意忘形的名聲。
薑深他們本來在跟其他人攀談,見勢不對,立刻過來笑著打圓場,讓楚景喘了口氣。
文會結束,回去的時候,楚景坐在薑家的馬車裡,渾身上下都透著“疲憊”二字。
這種累是從心底深處延伸出來的。饒是以他的心性,也鬱悶不已。
顏泠眉頭微攏:“這種文會,以後你也不用去了。”
張嵐猶豫:“這不太好吧,參加文會,也是為了跟其他書生溝通。”
真不去參加文會,豈不是跟其他讀書人脫節了。
顏泠:“沒必要。”
“你安心念書,等以後你成了秀才,再去參加文會,那些人便不會再輕視你。”
洛茴沉吟道:“這次我讚成顏兄說的。”
薑深:“有什麼不懂的,問我們也行。對外我們會說你在家刻苦學習,不想分心,料想彆人也挑不出你的錯。”
楚景心中微暖,真心實意露出一個笑:“如此就多謝幾位同窗了。”
馬車裡傳來一陣爽朗的笑聲。
自那以後,楚景又恢複了兩點一線的生活。
他在薑家和租住的小院之間來回。薑苑從兒子口中聽說了文會之事,也再沒勸過楚景,隻是拿了幾本詩集和雜文範本給楚景,讓他自己去讀。
有道是:書讀百遍,其義自見。
讀得多了,肚子裡就有墨水,關鍵時候,隨便模仿兩句,也不至於出醜。
楚景原本以為雜文很難,後來他琢磨著琢磨著,發現雜文類似現代的公文寫作,他就去找了一些有關體裁的書來寫。
一般的讀書人考上童生之後,學堂的先生是不會再強製要求童生到學堂,隻有童生有不懂的問題時,才會去問。
這個時候,童生有本事的話,還可以去其他秀才家裡請教問題,前提是彆人願意教你。
這種情況一般分為三類:一,秀才心善,不計報酬,想做些好事。
二,童生以送些有價值的禮物,秀才看在禮物的份上,可能也會教。
三,童生跟那些秀才有交情,或者家裡有兩分淵源。
以上三種情況都不占,那就隻能是天資過人,自學成才了。
楚景拜薑苑為師,現成的名師,他何必還要舍近求遠呢。
他有時候會天天去學堂,有時候自己在家琢磨文章,就會跟先生提前說一聲,薑苑也會允許。
其他人跟楚景的做法大同小異,不過他們約定好,一個月還是要有十日在學堂,否則總碰不著麵,怎麼了解對方的學習進度。--
他們當時約定的時候,沒有瞞著甄少遠,也沒有瞞的必要,大家的心眼還沒那麼小。
甄少遠隻是瞥了他們一眼,沒說應,也沒說不應,眾人都習慣了,估摸著甄少遠應該不會理會他們。
沒想到他們約定的十日,甄少遠還真的來了。
楚景驚訝了一瞬,就把這種小事拋之腦後。薑深給了他一本字帖,是一個前朝書法名家的,楚景的字體跟其很像,薑深讓他拿去練。
楚景心裡記下這份情,對字帖也寶貝得不行。
他注意著練字時的呼吸,從而影響到下筆時的手速,節奏,毛筆在紙上遊走的快慢,以及字體的粗細變化。
難怪說毛筆字鍛煉人的心性,這得全身心投入,否則寫出來的字不像樣子。
楚景最後一筆落下,收筆,長長舒出一口氣。
他將毛筆擱在筆架上,珍惜的拿起寫滿字的紙,輕輕吹了吹,吹乾墨跡。
“……寫得不錯。”有些冷,又有些低沉的聲音在頭頂響起。楚景差點一個手抖,把手中的紙丟了。
他趕緊把紙放好,這才抬頭看去:“甄兄?”
甄少遠還是擺著那張陰鬱的臉,活像彆人欠他錢。
楚景懷疑自己剛才聽錯了,甄少遠會誇他?
難道他昨晚沒睡好,同時出現幻聽和幻覺了。
接下來,他意識到他可能昨晚真的沒睡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