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爹,他爹我有苦衷的。”柴老娘那叫一個委屈啊,眼淚唰地就流下來了。
她快步向大門口走去,可是她走得快,“孩他爹”走得更快。
幾乎是飄著走得,他的腳都沒動一下。
柴老娘半點懷疑都沒有了,黑夜裡,她沒注意腳下,被門檻絆倒,摔得頭破血流。可她什麼都顧不上,聲音嘶啞:“他爹,你彆走,你聽我解釋啊。他爹——”
“不是你說得嗎,你說你為了救我們,把命都搭上了,讓我對你好點。”
“我對你難道還不夠好嗎,就差把命都給你了,他爹你不能這麼對我啊。”
柴老娘趴在地上嚎啕大哭,她已經做得那麼多了,為什麼還要怪她。
“他爹啊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院子裡,柴老娘哭得淒淒慘慘,崴腳五就像條死豬一樣睡在屋裡,半點響動都沒有。顯然,這是不正常的。
柴老娘也不知道她哭了多久,或許是很久很久,也或許是一會兒,黑夜裡,時間的長短總是模糊的。
一陣刺眼的光閃過,孩他爹逆光而來,他眉眼柔和,仿佛有淺淺的無奈和對老妻的深情。
時間是最好的濾鏡,柴老娘看著如今的“柴老爹”,記憶中自動美化了他們之間的感情。
她心裡又酸又軟,哇地一聲哭出來。
“他爹,你帶我走吧,我不活了,我不想活了嗚嗚嗚嗚”
躲在暗處的幾兄弟被人五花大綁,黑夜中,眼睛都快瞪出來了。
“我也沒想到,你心裡竟然這般看重我。”
柴老娘點頭如搗蒜,忙不迭道:“他爹,我心裡有你,你是最重要的。”
那道蒼老的聲音又是一陣歎息:“你既然心裡有我,為何又將鬼怪錯認成我。”
柴老娘哭聲一滯,眨了眨眼,遲鈍的腦袋,好半天才反應過來。
她雙唇抖個不停,眼神慌亂,整個人像被拋到了高空之中,沒有一點著力。
“他爹,你你在說什麼?”
蒼老的聲音:“事到如今,你還要自我欺騙嗎。”
“桂花啊,你說你心裡有我,就是這般有我的。”苦笑一聲:“我卻是不敢信了。”
“我當初救人本是有功德的,閻王老爺已經許諾我投胎到富貴人家,可是我舍不得你啊,你我夫妻幾十年,我怎麼能拋下你,所以我特意求了閻王老爺,把我的功德分你一半,待你將來死後,我在黃泉路上接你,咱們一起投胎去富裕人家,青梅竹馬,屆時再做一對恩愛夫妻。可是”
“可是你看看你都做了什麼,我的孫子,我護佑著他們,你卻將我的孫子送人了,桂花啊,你把我的孫子送人了。我就想看到兒孫滿堂,闔家美滿,我在地府待著也安心,我安心地等你。可是你不讓我安生啊。”
“我這心裡,我這幾年的等待,哎……”又是長長的歎息。
“孩他爹”背後的光一下子暗了,原本正麵對著柴老娘的“人”,如今“身體”一轉,隻留下一個蕭索的背影。
“………到底是我單方麵想多了,罷了罷了,你心裡沒我,我又何必等,以後我們就分”
“不要!!”原本茫然的柴老娘爆發出一陣淒厲的喊聲:“不要丟下我。”
“他爹,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
柴老娘對著孩他爹的背影一直磕頭,誠心誠意認錯。
原來孩他爹一直在陰間等她,還願意分她功德,下輩子一起投胎富裕人家。兩人青梅竹馬,再做夫妻。
孩他爹對她這麼好,這麼好……
可是她呢,她都做了什麼。
她竟然中了惡鬼的圈套,還把他們的親孫子送走了。
她怎麼能這樣。
柴老娘瘋狂扇自己的嘴巴子,急道:“我錯了,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
她膝行上前,雙手在黑夜裡摸索:“孩他爹,再給我一次機會吧,我真的錯了。我,我立刻就把惡鬼趕出去,不不不,我殺了他,我殺了他給你報仇解氣。我明天就去把我們的小孫子找回來,我對他好,我巴心巴肝地對他好嗚嗚嗚嗚嗚嗚”
“孩他爹,我會彌補。我一定彌補。我們幾十年的夫妻情,你連一個改錯的機會都不給我嗎。”
柴老娘哭的涕泗橫流,她真的傷心極了,幾十年的日子,都沒有今晚這般悔恨痛苦過。
也沒有今晚這般清明過。
再回首,才發現她錯的有多離譜。
她一個人在夜風中哭了許久,熟悉的光回來了。
她不怕,她甚至還衝上前,小心討好道:“孩他爹,你,你原諒我了嗎。”
男人容顏蒼老,卻慈眉善目,“我終究是拿你沒辦法。”
這是一句有點寵溺的話,對於柴老娘這樣的土著來說,殺傷力簡直巨大,堪稱暴擊。
她立刻就破涕為笑了,“他爹。”
“罷了,我不看著你,也不放心。你閉上眼,我藏身於畫中,日夜護著你。你要把我守好了,不要讓外人得見,否則我被外人發現了,閻王老爺會不高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