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婆子會意,喚道:“玉如。”
丫鬟玉如出列,朝鄭氏行福身禮。
鄭氏又看向餘下四位。
蘇暮心中忐忑,原本篤定自己能選中,眼下看來……
這不,鄭氏又指了指她旁邊的冬香。
冬香出列,朝鄭氏行禮。
鄭氏做了個手勢,朱婆子看向落選的三人,衝她們說道:“你們且回罷。”
三人悻悻然行禮告退,依次離開西園。
在回倒座房的途中蘇暮臉色不大好,開局不利,心情自然不怎麼痛快。
同行的婢女酸溜溜道:“冬香竟也選上了。”說罷看向身側的蘇暮,“阿若,怎麼不說話呀?”
阿若是蘇暮的小名,她回過神兒,抿唇道:“我原以為司英會去的。”
提到朱婆子的孫女,另一名婢女接茬道:“真是奇了,進西園這等好事,朱媽媽竟沒給司英留位子。”
蘇暮不想提這個話題,沉默不語。
三人各懷心思回到住處。
像她們這些女奴都是住在倒座房裡,通常粗使奴婢沒有私人空間,隻能數人睡大通鋪。
二等丫鬟則稍好些,能住單人間,房屋隻有幾平米,總好過五六人擠一間。
沒一會兒忽聽外頭傳來嘈雜聲,原是被選中的丫鬟回來收拾物什,說要暫時搬進西園住。
這可把眾人豔羨壞了。
蘇暮倚在門口看她們興致勃勃,酸成了檸檬精。
因為聽說鄭氏把她們的月例調成了一吊錢,那可是一等丫鬟的月例。
不僅如此,二人還得了賞賜,是枚小小的玉墜子,應能值好些銅板。
蘇暮不屑地撇嘴,心說她才看不上,實則酸得跟什麼似的。
天知道她窮得要命,既窮酸又孤傲,明明豔羨壞了,卻嘴硬不服氣,小家子氣地護著僅存的那點自尊不想低頭認命。
聽著旁人恭維的奉承話,蘇暮意興闌珊地回自己屋裡,早早歇下了。
落了場空,她心中到底不大服氣,第二天傍晚聽到人們說小侯爺的馬車到府門口時,她借辦差的由頭偷偷去窺探。
長廊上的大紅燈籠已經被仆人點亮,一盞盞延伸,星星點點,仿佛沒有儘頭。
蘇暮躲到假山那邊時並未看到顧清玄的正臉,她隻見到鄭氏等人簇擁著男人走上長廊。
那人身量高挑,寬肩窄腰,穿了一襲考究的竹青色圓領窄袖袍衫。
頭上戴著襆頭,腰間束玉帶,腳蹬革靴,背手走路的姿勢如青鬆勁竹般,不疾不徐。
鄭氏在一旁同他說話,男人微微側頭,因個頭太高,以至於在一群人中顯得鶴立雞群。
蘇暮聽不清楚他們在說什麼,隻覺得那人通身都是官家的威嚴氣派,看起來很不好親近的樣子。
一路車馬勞頓從京中奔波而來,長廊上的顧清玄倍感疲憊。
他已經有好些年沒回過常州祖宅了,隻覺得老宅裡處處都透著一股子死氣沉沉,就如同入暮之年般,清冷寂寥。
朱婆子等人引著他前往西園,他們小心翼翼敘著主仆舊情,他有一搭沒一搭應付。
緩步抵達西園,整個院子都被修整過一番,牆角處的一叢青竹挺拔修長,在院裡恣意伸展,看起來很有一番意境。
顧清玄背著手在牆腳處站了會兒,才步入正堂。
鄭氏詢問要不要傳膳,他看了看天色,應道:“先備熱水,我要沐浴。”
鄭氏當即去命粗使婆子備熱水。
顧家是念舊的人,朱婆子悉心打理祖宅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此次顧清玄前來常州辦差,多半要耽擱些日子,顧夫人特地給朱婆子備了禮,算是儘主家的一份厚誼。
朱婆子得了賞賜,美滋滋地退下了。
把她打發走後,顧清玄坐在太師椅上同侍從許諸說話,安排明日的行程。他才來常州,明日自然要到監院露個臉兒,好讓那幫人有個底。
不一會兒浴房裡的熱水備好,許諸伺候他去梳洗。
顧清玄舒適地泡了個熱水澡,洗去了一身風塵疲憊,換上乾淨褻衣,整個人都清爽許多。
許諸取來一襲淺灰色交領衣袍服侍他穿上,他有近一米九的個頭,那衣袍寬鬆肥大,罩在身上鬆鬆垮垮。
粗粗係好腰帶,他光腳踩著木屐前往寢臥。
如墨長發淩亂披散,濕漉漉的,寬鬆肥大的衣袍把人襯得散漫隨意,遠遠望去,頗有幾分仙風道骨的野鶴風姿。
途中冬香見到那抹高大頎長的身影,忙臉紅心跳躬身回避。
鄭氏過來替主子絞乾頭發,見冬香失態,沒好氣道:“出息!”
冬香垂首不語,隻紅著臉,覺著那郎君高大威儀,當真如傳聞中的龍章鳳姿,叫人不敢窺視。
鄭氏進屋,取來乾淨布巾裹到顧清玄的頭上,念叨道:“郎君才來常州就忙著公務,沿途車馬勞頓,很該好生歇一歇。”
顧清玄像聽到笑話般,低沉語調中透著幾分無奈,“鄭媽媽且放心,沒有一年半載,我是回不去的。”
鄭氏愣住,詫異道:“要耽擱這般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