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去朱婆子那裡交差的途中,張和正同顧清玄彙報目前府裡的情形。
有兩名仆人被鹽商買通打探府內消息,上回去望月山就是他們透露給秦懷敏的,現在已經被發賣處理,其餘人則是乾淨的。
顧清玄從書架裡取出一本古籍,頭也不抬道:“都處理乾淨了?”
張和:“乾淨了。”
顧清玄半信半疑地看向他,問:“蘇暮那丫頭呢?”
張和搖頭,“不曾查到她與外頭的人有沾染。”
顧清玄沉吟片刻,方道:“她還有一個老子。”
張和繼續搖頭,“那人就是個酒鬼,沒惹事。”
聽了這話,顧清玄才“唔”了一聲。
張和從袖袋裡取出一張請帖,說道:“這是方才閽侍呈上來的。”
顧清玄伸手接過,打開請帖一看,唇角微勾,常州刺史黃玉洪設宴請他,看來常州的魚兒陸續躍出水麵來探虛實了。
見他的表情耐人尋味,張和好奇問:“怎地?”
顧清玄把請帖扔給他,張和粗粗看了一眼,皺眉道:“聽說黃刺史與鹽鐵使薑斌關係匪淺,且薑斌又是外戚,郎君若想把二人拉下馬,恐需費些心思才行。”
顧清玄斜睨他,不答反問:“你為什麼不問聖人是不是想辦薑貴妃薑家呢?”
張和心中一驚,不知作何回答。
顧清玄指了指他的腦袋,做了個砍頭的手勢,把張和嚇得眼皮子狂跳。
見他失態,顧清玄冷不防笑了起來,那張書卷氣極濃的俊顏上浮現出少見的城府算計。能成為天子近臣,總得有幾分本事,誰又知道他是不是心甘情願被踢到這兒來的呢。
常州刺史的宴請在五日後,這段時間蘇暮跟消失似的再也沒有在顧清玄跟前晃悠了,他心知肚明,知道上回在望月山肯定把她嚇壞了。
不過他素來沉得住氣,那家夥屢屢東施效顰引起他的注意,必定是有所求的,他就不信這麼快就偃旗息鼓。
這不,安分守己的蘇暮很是忙碌。
做絨花需要很多繁瑣步驟,極其考驗耐性。
她白日裡要當差,燈油又貴,用不起,隻能趁著空閒的時候見縫插針,用零碎的空餘來製作。
蕙蘭的花葶細長,是淡淡的淺綠,若細看,便會發現淺綠是有層次感的,蘇暮挑了兩股蠶絲,分彆是淺綠和淡黃。
把蠶絲固定好,用針篦仔細梳理,去除蠶絲裡的細小疙瘩,一遍又一遍,絲毫沒有不耐。
這會兒倒座房裡的人們多數都在午休,靜悄悄的,周邊隻剩鳥雀聲還在。
蘇暮拿豬鬃毛刷輕刷熟絲,使其平整順滑,且均勻。她的動作輕緩,神情專注,一點都不急躁,頗具匠心。
待蠶絲達到自己的要求後,又把淺綠和淡黃按比例挑出兩股混到一起,重新進行梳理。逐條刷平後,才取細細的銅絲撚絞對折夾住絨帶,兩手搓撚絞緊。
拿剪刀剪斷一截細看顏色搭配是否合適,為了把絨條做成滾圓狀,需用木搓板進行滾絨,做出來的絨條才會變得光滑緊密。
遺憾的是蘇暮並不滿意做出來的絨條,覺著配出來的顏色跟蕙蘭的花葶有出入,需得重新調配顏色。
為了配出與蕙蘭一樣的色澤,她硬是花了三個午休才做出滿意的絨條。
待到顧清玄去刺史府那天早上,朱婆子受命從庫房裡備了禮,差人送到西園供主子過目。
這差事原本落不到蘇暮頭上,哪曉得她運氣不好,湘梅吃壞了肚子,怕耽誤了時辰,便把禮盒塞給蘇暮,讓她替送。
蘇暮急得跳腳,司英催促她走,她隻得硬著頭皮跟她們一同過去了。
當時顧清玄已經正好衣冠,穿了一襲素淡的鴨卵青圓領窄袖袍衫,玉帶上配帝王綠環玉,玉上墜著精美的流蘇。
許諸催促問道:“備的禮呢,怎還沒送過來?”
鄭氏道:“朱媽媽已經差人送來了。”
許諸做了個手勢,片刻後外頭的丫鬟們陸續捧著禮進屋供顧清玄查驗。
蘇暮耷拉著頭,把皮都繃緊了,捧著禮盒上前時眼觀鼻鼻觀心,不敢亂瞟。
顧清玄居高臨下瞥了她一眼,查驗她手中的玉器時,見她跟鵪鶉似的縮著脖子,心下覺得愉悅,抿直的唇線微微上彎,頗有幾分撩人。